醜時三刻,宋允量醒了。
想出去,可在外一側的溫無塵還在酣睡。
無法,小心翼翼地跨過溫無塵,穿上履,打開門,來到外頭。
出來了,就這麼在門外乾站著也不大好,宋允量沿著一條小徑走。
路的儘頭是湖,上麵開著幾朵荷花。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怎麼處處透著熟悉,怎麼處處都能想起宋家莊?
真是魔怔了。
沿著路又返回,在路上碰見溫無塵,他手裡捧著好些東西。
“允量兄,可找著你了,我醒來你人怎麼就不見了?”溫無塵問。
“醒來無事,便去逛了逛。”
宋允量在溫無塵身前停下,接過溫無塵手裡的東西。
在同個臥榻睡過,感情無形之中像是加深了。
“下午先玩些什麼?”
“竹蜻蜓可好?”
竹蜻蜓飛得很高,宋允量笑得很開心。
其他的也一儘玩了。
簡單,樸素,歡聲,笑語。
累了就坐在地上歇息,宋允量手撐地板,邊喘氣邊笑。
人儘興了,可心卻在不安地怦怦跳。
待心情平靜,按住胸腔,那股不安止住了,眼睛又泛起酸澀,難受、不安都擠進才平複的心。
道是遠了宋家莊就好,可還是會想,止不住的想,想那個活生生的宋家莊。
宋允量哭了,不是嚎啕大哭,隻是靜靜地等眼淚流淌完,等那抹委屈難受消失。
“允量兄,你怎麼哭了呢?”
溫無塵在宋允量身前蹲下,想去安慰他,可手又不知道該往哪安放。
想拍他後背,又不知道拍哪個部位,懸在上方。
像是溺水的魚渴望自由,宋允量捉住溫無塵的手,再順勢強勢擁住,將頭埋在溫無塵的肩膀上。
眼淚打濕溫無塵的肩膀。
好一會,抽泣聲漸停。
宋允量抬起頭,鬆開擁住溫無塵的手,淚痕未乾的稚氣臉龐對溫無塵露出笑容:“謝謝你,無塵。”
發泄完了,整個身體都輕鬆許多。
晚膳依舊是在溫府,依舊是四人,依舊是熟悉的席位,隻是不再是彼時的宋允量和溫無塵,兩人手牽手一同進來,走向各自位置時,相看一眼,又會心一笑。
吃了晚膳,歸家去了。
之後幾個月,也無甚大事發生,每日無非是練功,早練,午練,晚也練,偶爾崔盈袖去溫府會帶上他,他去了就同溫無塵玩耍,晚上沒練功時就去腳店聽溫無塵說書。
時至九月初,去腳店再也沒見到過胡不喜,統共也就聽了四五次,宋允量卻分外期許胡不喜回來。
夏去,秋來,秋去,冬來。
沛明城開始飄雪了。
今日閒來無事,便到溫府同溫無塵賞雪。
在溫無塵寢室,在小窗下,看柳絮雪飄飄下。
光是賞未免過於無趣,倒不如將自己置身雪中。
穿著大氅,兩人出去了。
宋允量滾起雪球,雪球越滾越大,片刻雪球已過了宋允量的膝蓋。
他又將雪球滾到一處空地,轉頭想去再滾過,一個雪球擦臉而過。
回頭,溫無塵左手還保持著投擲姿勢,手心裡是一個雪球與剛剛飛來的雪球差不多大小。
溫無塵見被發現,窘迫地笑了笑,將手心裡的雪球朝宋允量扔去。
宋允量側身躲開,俯腰,捏起一個雪球,回擊。
兩個人打起了雪仗,準備堆雪人的雪球無人打理,在激戰中落得一身散。
“阿容,今夜可有空?”
玩得久了,世界上又多了幾個叫他阿容的人。其中一個便是溫無塵,以及他的父母。兩人年齡本就相差不大,兄字也省去了。
此時是下午,太陽漸漸西沉。
“有。”
溫無塵鮮少問他何時有空閒,這次定是有要緊事,左右也是閒來無事。
宋允量沒問他何事,不過是不久之後的事,該知曉時便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