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如蛛網般蔓延(上) 傷(1 / 2)

北信介乙女,傷痛但合理的BE,小心被創

含中式教育,與日式有一些出入

很陰暗很陰暗很陰暗,真的!有自//殘,血壓飆升環節

BGM:想要生疏的離彆——玟星(是COVER的版本,但我覺得唱得很好很催淚)

Tung-Tung——(G)I-DLE(“明明互相依偎,我現在卻無法感受到心動”)

01

汩汩熱流不斷從花灑中奔湧而出,打在我的身上。從頭頂到腳趾尖,熱水像一隻溫濕的大手一樣,帶著安撫與刺激,寸寸撫摸過我的肌膚。

流水浸過我的臉。

一直以來,洗澡的時候,我都習慣將整個頭埋在花灑的水流下放肆地衝刷。

濕透的發,被水沒過無法睜開的雙眼,失去呼吸氣流的鼻子,以及為了維持呼吸而張著的嘴。浴室裡的我,像是解放天性的行為藝術家,又像是一隻戴著鐐銬的困獸。

漸漸地睜開眼,水流馬上入侵了我的眼眶,毫無顧忌地刺激著我敏感的角膜。

在眼睛的刺痛中,在嘩啦啦的水聲中,在朦朧起霧的水簾中,我仿佛看到了他的身影。

未經大腦思考,憑著感性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卻隻鳧了一手的水。

我關掉花灑,用手指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眼。

除了麵前慘白的瓷磚和晃眼的燈光,一無所有。

水流咕嚕咕嚕地流進下水道,發出硬幣掉入空井般的回響,似是一個沉重的人聲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啊。

仰起頭,對著沾了蛛網的天花板,長歎一口氣。

這時我才發現,我家這個修建多年的老房子,浴室的天花板並沒有做防水層處理,全憑吊高的距離在蒸蒸的水汽中苟延殘喘著。

天花板的白漆由於長時間水汽的浸泡,已經膨脹起殼,甚至皴裂著,暴露出粗糙難看的內裡。

就像一個病入膏肓還無法得救的人,在水深火熱之中艱難地守著自己的最後一口氣。

還是找個時間重新裝修一下吧。

懶惰的我無奈地想著,心裡大呼麻煩。

如果他在這裡就好了……

他一定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的。

我抿出一個慘淡的微笑。

彆想他了……都過去了……

彆去霍霍彆人那麼好的人啦。

02

很俗套的校園故事,我和他。

如果非要用一句話說清楚的話,大概是“品學兼優三好學生拯救陰暗少女失敗”的故事。

同班的同學,他就像每一個校園文裡都會有的一個學霸角色那樣——文武雙全,人品過硬,上能次次考試年級第一,下能整治排球部那對難纏的雙胞胎。

北信介,神一般的存在。

這是班上同學私下給他取的稱號。

“確實,真是彆人家的孩子。”我坐在窗邊手支著頭,看著教室另一邊的北信介。

坐姿端正,寫字漂亮,身體強壯……怎麼看怎麼符合“完美”的普世價值觀。

和我這樣的人簡直就是飛鳥與遊魚的區彆。

我下意識扯了扯衣袖,遮住我的手臂,甚至將我的整隻手都塞進了衣袖裡。

陽光從玻璃窗外照射到我的身上,炙烤著我裸露的肌膚,也熨燙著稻荷崎這略不透氣的襯衫。

有點癢。

我忍不住抓撓著我的手臂,一下又一下。

可不知怎麼,癢意沒有停止,反而在手臂上蔓延開,像爬山虎一樣長到了我的脖子、臉上,甚至是腹部、腿上。

整個人恍若被大片大片的爬山虎死死地纏住,無法脫身,呼吸也漸漸緊促。

手不禁加大了抓撓的力度和動作的幅度。

嘶,好痛啊。

我低下頭去看著我的衣袖。

白色的襯衫上泛著紅色的痕跡,猩紅在徐徐浸透。

真倒黴,抓出血了。

痛意在傷口的邊沿舞蹈,癢意毫無疑問地被替代。

不過沒關係,痛,我是感覺不到的。

——不如說,我對痛的忍耐程度遠超癢意。

隻不過,麻煩的是襯衫沾上血了……

麻煩,麻煩,麻煩。

看著那紅色的印記,我愈發暴躁,在火山爆發之前用手遮住了自己的整張臉,埋在桌子上無聲地哭泣起來。

就是這樣,沒有任何聲音,甚至沒有一抽一息的震動,我伏在桌子上靜靜地流著眼淚。

沒有任何人會發現我,他們都隻會以為,我睡著了。

這樣最好。

手臂上的痛意漸漸消亡,癢意又像浪潮一樣襲來。

該死的。

我冒火地從桌子上爬起來,準備去衛生間給這些傷口衝點涼水。

誰知一抬頭,便看到了那位三好學生的身影。

“你……”他眼神平靜地注視著我,卻在看到我袖子上的血跡時仿佛被蜇了一下。

教室裡不知何時變得鴉雀無聲。總之,現在出於某種原因,教室裡隻有我和他兩個人。

他停頓著,似是在組織語言。

哎,還是被人看到了。我煩躁地將小臂藏到桌麵下方。

“北同學,有什麼事嗎?”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學著那些父母讚揚的好學生、好孩子的儀態。

“上體育課了。”他隻是這樣說著。

“謝謝你,我知道了,馬上就去。”我微笑著對他點點頭。

這句話一般表示:謝謝你的提醒,請回吧。大多數人在聽到之後都不會多管閒事,對吧?起碼以我貧屑的社交知識,我是這麼認為的。

但他的思維好像和我不在同一個頻道。

他就站在我的桌前,也沒說什麼,但也沒有離開。

真是莫名其妙。我皺了皺眉頭,試圖讓他從這個小表情裡看出我的不耐煩,自行離開。

可他還是站在那裡。

“你……”

“你……”

我倆同時開口。

隻不過,不同於他帶著些猶豫的語氣,我的語氣十分火爆,像是吃了十斤辣椒。

我強忍下心裡的火氣,用眯著的眼睛盯著他。

他的臉上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真是無趣。

“你的手臂,需要處理一下吧。”

我在腦中飛速想著,如果拒絕我就得去上體育課了,到時候那層短袖T恤可遮不住我手臂上的傷疤。答應他的話……

可以逃掉體育課,還可以趁機威脅他不要說出去。

至於傷疤能不能得到處理,那不是我所關心的。

最好不要處理了,就讓它們蜷伏在我的手臂上,經受悶熱和潮濕的考驗,然後發炎紅腫、發爛發臭。

最好感染病菌,讓我死在它們的腐爛上。

“行啊。”我點頭答應他。

03

可是,沒人告訴我,和北信介來保健室,會變成這樣啊!?

保健室裡沒有老師,也不知道是去乾嘛了。

北信介輕車熟路地將我帶進門,然後熟練地走到裝藥品的櫃子前翻動著。

我看著他的背影,慢慢走到床邊坐下。

想躺著。

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前,我的大腦就已經發出指令了,我的身體也早就行動了。

總之,北信介轉身,就看到了我這個懶鬼蔫蔫地躺在床上的樣子。

“我來給你上藥吧。”他拿著一些東西,走到床邊。

我輕歎一口氣,使儘渾身的力氣將自己撐了起來。

“先把袖子翻上去吧。”北信介看著我呆呆望著他的樣子,許是管教問題學生慣了,像指導小孩子那樣對我說著。

我順從地將袖口拉起往上扯,卻發現由於手肘的粗細,袖子直接卡在了肘關節。

尷尬,好尷尬。

我的小臂已經暴露在他的視野中,上麵的情況一覽無餘。

深深淺淺、橫橫豎豎。

小臂上的疤痕像織得不均勻的蜘蛛網一樣,在我粗糙的皮膚上蔓延開。

刀劃的、手指抓的、擦碰的……

已經數不清它們是怎麼來的了。

舊的疤痕早就凝血結痂,甚至隻在皮膚上剩下一道暗色的淡痕。新的像被農貿市場老板一刀劃開的豬肉,滲著鮮紅的血液,表皮被刀邊勾起,真皮的組織曝在空氣中。

我放下剛剛還在掙紮使勁的兩隻手,裝作惡狠狠的樣子對他說道:“不許告訴其他人!”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怕他不答應,繼續用“凶惡”的樣子威逼道:“你!答應我!”

他最終垂下眼簾,輕輕吐出一句:“我答應你。先上藥吧。”

他在同學中風評極好,而且據說……他們家信奉神明來著?

得到了他的承諾,相當於有了一份金身不壞的保障。

我心裡一瞬輕鬆,交換條件般地伸出手臂。

冰涼的觸感一點一點地親吻著我的皮膚,像火焰一樣灼燒著我手臂上的神經。

消毒的藥品沾到含有血管與神經的組織,一陣酸麻的痛感順著蛛網蔓延開。

我咬住嘴唇,用牙齒撕扯著唇上的層層死皮。

說起來可能很變態,不過這種痛感對於我而言,並不是一種折磨,反而是一種興奮、一種快感。

北信介默不作聲地幫我處理好了傷口,又熟練地用繃帶將我的手臂包紮好。

他的大手扣在我的腕上,拇指將繃帶的一端按在我的皮膚上。另一隻手輕輕繞著圈纏著繃帶。

可是少了一隻手的協作,很不好操作吧。

我看著他吃力的模樣,右手搭上了握著我腕的那隻手。

“我自己來按著吧。”我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點頭,繃帶的一端由我接管。

不同於我微低的體溫,他的手很燙,可卻不像一塊通紅的烙鐵,反而像一張熱乎乎的毛巾。

我不排斥。

我奇怪地想著。

04

第一道傷疤是怎麼來的呢?

是一個秋天,我在涼風瑟瑟的中午,逃跑似地一路衝回自己家。

下午的課不上了,我不想上學了。

學校好恐怖,我討厭上學,我討厭大家。

我討厭學知識,討厭去食堂吃飯,討厭異性那永遠管不好的嘴,討厭被關在冰冷的教學樓裡。

討厭,討厭,討厭。

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就這樣懷著怨恨的情緒回了家,像死了一樣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

睡不著,隻是閉著眼睛休息著,腦海中一幕幕不快的景象像海浪拍打礁石一樣刺激著我脆弱的神經。

異性的嘲笑與羞辱、父母的壓迫、校方的漠視……

好痛,腦袋快爆炸了。

我□□著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身體像被觸碰的蟲子一樣蜷成一團。

呼吸漸漸停滯,眼淚朦朧了我的視野。

就像被浴缸裡的水漫過頭,一種要淹死的緊迫感抓撓著我的心臟。

腎上腺素加強著我的心跳,血液在血管裡咆哮著流過。

天哪,還是去找點事情做吧,起碼分分神讓自己彆那麼痛苦了。

懶惰的我自然不可能去做習題之類的,自然地拿出平板在視頻網站上搜索著各種搞笑視頻。

這個貓咪好可愛好好笑哦,這個狗子也好乖,哈哈哈這個人怎麼這麼笨……

我的煩躁心情漸漸被這些視頻撫平,雖然我知道這隻是多巴胺帶來的快餐性快感,但好歹能解我的燃眉之急。

一個視頻結束,飛快地點向下一個視頻。多巴胺源源不斷地分泌著,填充著我心頭的空虛感。

就這樣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臥室的門哢擦一下被毫無預兆地打開。

“你在乾什麼?”

怒目圓瞪,聲音蘊含著憤怒和怨氣。

是我的父親。

他清楚地知道我的情況,也明白我逃學的事情。

倒不如說,他讓步於我不定時爆發的厭學情緒。

麵對他這樣的質問,我好不容易積攢的笑容瞬時間被擊碎,懷裡抱著平板,手臂慢慢收緊。

嘴角漸漸形成了向下撇的弧度,眼間的笑意蕩然無存,整個身體僵硬地收縮起來,仿佛一個繭。

自我保護的機製被激發,我像一隻困厄的、傷痕累累的小獸,團住自己,眼神裡卻不經意流露出一絲不滿與反抗。

當然,我的父親看見我這副樣子,自然是很不滿意的。

他巴不得我天天待在學校裡,按部就班地學習,拿一個好的成績,就像每個三好學生那樣。

——就像北信介那樣。

可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

我討厭學校。每次靠在教室的窗邊,我都會呆呆地看著那被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

華國的很多宮鬥作品裡都曾有這樣一句台詞:“這皇宮,這四四方方的天空。我就像一隻鳥一樣,被囚禁在這金絲做成的華美籠子裡。”

我又何嘗不是呢?

感覺自己就像那些失去自由的嬪妃,被關在一個籠子裡,隻能透過縫隙看見外麵的風景,卻怎麼也出不去,無法親自一領外界的芳澤。

好累,在學校裡真的好累。

感覺心臟要跳不起來了。

父親冷酷的眼光投射在我身上,默不作聲地打量著我。

他張口好幾次,卻又總是欲言又止。

最後,他沉重地丟下一句“把平板關掉,去做題”,語氣裡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般發怒的前奏。

一團氣在我的身體裡竄來竄去,喉嚨仿佛被一團抹布堵塞了,心臟一揪一揪地疼,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發冷。

就在這麼暖和的天氣,我全身上下的骨骼肌都在戰栗著,對我吼叫著“戰鬥或逃跑”。

可我真的能戰鬥嗎?抑或是換個現實一點的詞彙,反抗?

不能吧……我無力地倒在枕頭上。

現在我的經濟無法獨立,血緣更是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怎麼可能反抗呢?

我筆直地躺在床上,熟練地裝起屍//體。

門外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傳入我的耳朵,很明顯,我的父親在靠近我的房間。

可我懶得動啊……我繼續躺著裝死,才不去做題。

門又被突然打開,我透過眼簾的縫隙看到了一雙熟悉的拖鞋。

果不其然,父親進來了。

這次他可沒有手下留情,直接抓著我的左手腕將我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他長得強壯,而我偏於瘦弱。我的左手臂被扯得生疼,拉得筆直。由於身高,兩隻小腿還軟噠噠地搭在床沿,其他的身體部位已經像拿去風乾的臘肉一樣側著懸在半空中。

重力和他的力量撕扯著我,我掙紮著要他放開。

他確實放開了,我一頭栽在本就不柔軟的床上,咚地一聲骨頭與棕櫚做的床墊猛烈撞擊。

我已顧及不了疼痛,心裡充滿了害怕與恐懼,等待著他的責罵或者體罰。

我閉上眼睛,維持著落地的姿勢動也不動,生怕觸怒了這頭陰晴不定的獅子。

“你還有沒有點羞恥心。”他說話了,語氣可想而知。

“老子供你吃穿,你的物質條件算是很豐富的了,你還在不滿什麼?”

“你對不對得起我?你在這裡矯情什麼?做作!”

“限你三分鐘之內整理好自己,我要看到你在書桌上做題的樣子。”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而我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像被按了靜音鍵般,我的表情猙獰著,淚珠一滴一滴地滾落,沁濕了枕頭。

我無望地爬起來,渾渾噩噩地做到了書桌配套的椅子上。

可我沒有拿筆,也沒有拿本子,就這麼靜靜地坐著,像一尊殘次的雕像。

我低著頭垂淚,卻又覺得脖子酸痛,遂將頭抬高。淚水氤氳著一切,我胡亂地在桌子上抓著,想要找到紙巾。

很不巧,我摸到了另一樣東西。

——放在書桌上的裁紙刀。

冰冷的鋼鐵外殼使我一下子認出了它,不知怎麼我將它握在手裡。

老實說,我該把它放好的。我是一個有著輕微尖銳恐懼的人,像這類有危險但需要的物品,我通常會找個固定的地方收拾好。

可真巧,昨天裁完紙居然忘了放回去。

這是神的指引嗎?

我鬼使神差般摁上推刀的地方,拇指輕輕一用力。

嗞——

刀片便被推了出來。

我看著泛寒光的尖銳刀鋒,害怕得發抖發顫,卻生出了畸形的渴望。

在手腕上捅一刀,這一切都能結束了吧?

……要先籌謀好呢,一定要一刀捅到大動脈才有用。

我像得了帕金森一樣,兩手不停簌簌地抖動著,右手臂卻帶動著刀子在左手腕的上空虛虛地畫著,像是做數學題時畫的輔助線。

找好角度啊……應該要立著插進去,免得被骨頭卡住對吧?

在半空中虛勢了大半天,我還是沒下手,卸力地將兩手垂下,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無力地躺在椅子上。

還是害怕……怕尖銳的東西……

我好廢物……

可聽著門外電視節目響起的各種聲音,我又憤怒起來,衝動直達杏仁核控製了我的身體。

憑什麼啊?把我吼一頓之後又悠哉遊哉地去看電視?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手腳冰涼,大腦發暈,可我就這麼勇敢地舉起了刀。

沒有任何預警,直奔主題,我用右手拿著刀狠狠地又迅速地在左手臂上劃起來。

一下、兩下、三下……

短短兩秒之內,八道深淺不一的血口在我麵前咧開嘴,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

血從傷口裡流出,順著皮膚沿著重力的方向淌去,彙成一副詭譎的畫。

不得不說,我畫得還是很平行、很有美感的,就像素描的排線一樣。

灼燒一般的痛在手臂上刺著,又有點麻麻的。傷口處的肉泛著紅、發著燙,像是什麼炎症的反應。

我抽出一張紙巾,吸走了流淌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