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於是徑直走過屏風,來到床前。
床上,少年和衣而臥。
他的睡相很端正。雙手交疊在小腹處。顯得端莊。
——可是,他聽到我進門的聲音後,眼皮下麵的眼珠子微微一動,濃密的睫毛輕輕一顫,這些細節,是逃不過我的眼睛的。
“不要裝睡了。”我調笑著玩弄他的秀發,輕輕一扯,他的睫毛又是一顫,隨即睜開了眼。也許是因為剛才閉眼的緣故,他的眼睛是朦朧的,惺忪的,帶著誘惑人的美感。
但是很平靜。
不是死水的那般死寂。還是如同大海那般,深沉,沉穩。
仿佛我的到來,隻是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大海。沒有波瀾,沒有起伏。隻是沉沉地埋入海底深處,直到被海底的泥土覆蓋,不留一絲痕跡。
“名字。”
“姚昭兮。”他嫣紅的嘴唇輕啟,像花瓣一樣的美麗。
“昭兮。”我笑:“真是個好名字。”
“多謝公子誇獎。”
他的聲音那麼平靜。麵孔也是。平靜地——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撕碎。
我裝作不經意地撫過他的嘴唇:“咦?——怎麼變了顏色,如此蒼白。”
他忽然抿起了嘴唇,軟軟的唇瓣縮成了一條倔強的線。
我笑著對視他:“你今年幾歲了。”
“十七。”
十七?我彎著眉毛笑,還比我大兩歲呢。
我倒是高深莫測地看著他,一直笑,直笑得連我的脊背都開始發涼。
“你、你要做什麼便做。”他忽然一臉豁出去的表情喊道:“我不怕你。”
“你現在倒不怕我。待會兒就要哭著、顫抖著、想我求饒。”
他的瞳孔瞬間收縮。
我低頭,劉海遮住了我的眼睛。
一個吻,一個乾淨到甚至有些青澀的吻,落在他的眉心。
“我不會對你出手的——至少現在還不會。”
我想我有點喜歡上他了。
不過我想,僅僅是有點喜歡罷了。
就像小時候寵愛那些小動物一樣?
耳邊忽然想起父皇的話,成大事者,是不能被私人情感羈絆的。
玩玩就好。
當時我這樣想。
然後,我就把昭兮帶回宮裡。以男侍的身份。
但是。我從來不召他侍寢。
我覺得,還不是時候吧。
結果當晚,父皇就找了我。
他坐在那裡,高高在上的,他冷漠地聲音一如以往:“你喜歡他嗎?”
我搖搖頭:“隻是覺得還挺漂亮的。”
他道:“喜歡就說。我的意思是,就像朕對你母妃的那種感覺。”
我有些排斥這個比喻,但也不置可否的點頭。
他滿意地笑了,重複那句話:“成大事者,是不能被私人情感羈絆的。”
成大事者,是不能被私人情感羈絆的。
我反複想著這句話,然後跪下,大呼謝恩,於是告退。
“成大事者……我是儲君。”
“我是未來的皇帝。”
“我將君臨天下。”
於是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愛上彆人,不能。
我閉上眼。
隨即睜開眼。
眼底,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