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可謂是噤若寒蟬,多數臣子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當場消失。
趙光義原本對皇位勢在必得,可今天聽了天幕所言,立馬意識到皇位今後成了個燙手山芋,內心不免躊躇,思來想去,他悄悄抬眼窺探他哥反應,一看卻嚇了一跳。
“二哥!”
隻見趙匡胤臉色赤紅,額角青筋暴起,嘴角竟有一絲暗紅,趙光義嚇得趕忙上前想扶住他,嘴裡連聲問道:“二哥,你還好吧?”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出事!
眾臣子也不敢再裝傻,齊齊擁上前去表示關心,也有人追著叫太醫。
本來還一臉羞愧不敢言的趙德昭和趙德芳,見父親如此情態,憋了半天的眼淚一下流了下來,“咚”的一聲跪到在地,一人抱了父親一條腿,哀道:“父皇!父皇!您沒事吧……”
大家都以為趙匡胤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卻沒想到他還是挺住了。
趙匡胤抬手揮開眾人,深吸口氣,低頭細細打量過自己的兩個兒子,又略有猶疑地抬眼看了眼趙光義,最後頹唐地閉上眼睛——神州顛覆、亡國滅種、文明失落——這話何其重呀!與之相比,那靖康之恥都不能使他更上心了。
這是他黃袍加身的報應?
【“當然,公正地講,把這樣重的責任全丟個趙官家們,確實不算公平。如果說趙氏天子作為領頭者,占百分之六十的責任,那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個人認為,那就該那些士人老爺、文人酸儒們來承擔,畢竟趙宋天子和趙宋臣子們口口聲聲說的可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此言一出,從大宋至往後的時空一片嘩然,辯駁聲、哀歎聲、怒罵聲此起彼伏。
但是,天幕不在乎。
【“當後人梳理曆史時,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越往前看,文與武的區彆其實並不那麼明確。”
“當時的大臣,沒有那麼深的文官與武官的界限,大多都是能文能武。”
“比如,我們親愛的詩仙李白,他的文學才華曠古爍金,按後世人的想象,李白的形象就是個虛不受補的文人,可咱太白明明還是個豪氣乾雲的劍客,甚至說,私以為,李白的詩中自帶的那種豪邁爽朗,與他會武少不了關係。畢竟‘百無一用是書生’的後世文人,又怎麼能寫出‘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樣把俠客精神演繹得淋漓儘致的絕句?”
“再比如,被宋明清儒往後敬若神明的孔聖人,這些人想象中的孔聖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但身高一米九幾(九尺有六寸)的山東大漢,他近乎一生都為自己政治抱負和理想滿中原奔波,其武力值不說一拳一個小朋友,至少絕不可能僅僅一介無用書生。當然,這麼說了,他們也可能不在乎,畢竟以宋儒為首的文人為達自身目的,肆意篡改儒家學說,把儒家變成儒教,先聖看了大概都要問一句:你們自己不會寫自己的東西嗎?既然改得麵目全非,何必要冠上他們的名字,反誤了他們清名!”】
有多少前麵朝代的遊俠為李白這句詩大大叫好,就有多少宋明清的儒生們吐血三升了。
但天幕更不在乎。
【“自宋太宗之後,文武殊途越發明顯,好似文人便該弱不禁風,武人便是五大三粗。而也是自宋太宗之後的近一千年,文官地位被無限抬高,武官地位卻被無限壓製。”
“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就是出自北宋。”
“可在秦朝還是以軍功才能封爵,漢朝官方還是非有功不得候,非列侯不得拜相。而發展到明朝就已經是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這樣無限打壓武官乃至國家尚武的風氣,會有什麼不良的後果,上至皇帝,下至文官士人,會不知道嗎?”
“他們當然不會不知道,他們隻是不在乎。趙氏天子為了自身的萬世一係、文人士官們為了能獨占政治資源,兩方攜手打壓武官,畢竟‘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武官才是威脅嘛,所以就可以昧著良心說中原上國當以禮教降服四夷,為了不打仗,卑躬屈膝稱臣納貢都是小意思,‘寧予外邦不予家賊’嘛。”
“倒也讓他們達到了一部分目的,雖然苟延殘喘低聲下氣,但文人的天堂·趙宋王朝倒還存活得比遼金更久,天子位置上也一直坐的趙家人,可有什麼用呢?”
“宋儒粉飾得再好,後人懷念得還是強漢盛唐,真正武德充沛四夷臣服的王朝;宋儒抹黑得再多,後人仍然敬佩被罵‘窮兵黷武’的秦始皇、漢武帝,因為我們永遠懷念的,是華夏所向披靡的時刻。”
“真理隻在射程範圍之內。文化再鼎盛又有什麼用,一場戰火灰飛煙滅。當野蠻的民族用武力征服先進的民族時,運氣好是先進文明潛移默化落後文明,運氣不好就是亡國滅種文明失落。”
“落後就要挨打,這個教訓可是近代無數華夏人犧牲性命、流儘血淚,才領悟的真理。”
“所以,當回望曆史時,我不得不慶幸,白登之圍隻是白登之圍,不是白登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