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巫蠱之亂 完(1 / 2)

第一次,衛子夫那張仿佛永遠帶著溫柔和順麵具的臉上有了些許裂痕,她掩飾般地微微垂頭,不想讓人察覺,默然半晌,直到感受到手心的刺痛時,她才仿佛緩了過來。

“臣妾有罪!”衛子夫沒說更多,隻是上前一步長跪在地。

見到母親請罪,站在父親身邊的劉據也默默走到母親身邊跟著跪下。

劉徹反應很快,他上前扶起妻子,連聲道:“都是奸佞作祟,皇後也是被逼無奈,如今也都未發生,怎麼能以此怪罪?”又將劉據拉起來,“太子敦重好靜,必能安天下,不使朕憂。這次朕必不會再使奸佞作怪。”說到最後一句已然殺氣騰騰,他是真的恨呐,這些膽敢在他晚年耍花樣的奸賊,不僅害死了他寄予厚望的長子,還差點害得他的大漢差點中道崩。他在心中冷笑,他們真以為自己老了就拿不動刀不敢殺人了嗎?

“臣妾謝陛下寬宏。”衛子夫配合地一臉激動。

這邊溝通感情仿佛其樂融融,那邊長門宮的陳皇後默然失語。

陳皇後本以為看到衛子夫的淒慘下場,必定會讓她十分痛快,可當真正看到後,她卻笑不出來。

因為她和她又有什麼區彆呢?

衛子夫出身卑微,她出身高貴,可那又怎樣?

她們都曾經站在女人能站到的至高處,可仍然無法掌握自身的命運。

她自儘而死,而她如今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彆?

這大概就像天幕說的一樣,不管什麼出身,天下女人都同呼吸共命運……

並非隻有陳皇後頓悟到這個道理,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後,也落得這般淒涼下場,一些身份不一的女子,覺得自己竟不自量力地憐憫起貴人了。

可是除了身份外,她們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讓人喘不過氣的禮教從她們一出生就死死地壓在她們的頭上——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沒有話語權,沒有選擇權,她們即使拚命掙紮,可卻少有人能掙脫這樣的束縛。

錦衣玉食的她們是這樣,吃糠咽菜的她們也是如此。

從前她們恍然不覺,隻以為這便是天理,可原來……原來這根本不是天經地義。

“老天呀,何時她們才能從這吃人的禮教裡麵喘過氣來?”

無數女性心中默默祈求上天憐憫,但也有一部分女性看著天幕,清晰地認識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要改變她們地位,能依靠地隻有她們自己。

一種從未有過的野心,在她們心中紮根,隻等著有一天發芽長大。

【“衛皇後自儘了,衛太子劉據倉皇出逃。”

“劉據逃到隸屬京兆尹的湖縣,大概因為他喜歡結交三教五流的人物,在這裡還有一戶舊識,雖家境貧寒卻仍竭力奉養他,但他知道這樣不是個事,在聽說附近還有一戶家境富裕些的舊識後,就派人去聯係,沒想到暴露了行蹤。”

“沒多久,地方官就包圍了這裡。”

“劉據自知大勢已去,再無回轉之理,當了幾十年儲君的他不願受辱,選擇了和母親一樣的結局——他自儘了。”

“不怪劉據選擇自儘,從當時的記載來看,他就算不自我了斷,這場陰謀的策劃者們,也絕對不會允許他活著見到漢武帝的。”

“從史書中從未提及,可以看出,漢武帝發布的旨令是平亂,但應該未曾說過一句對劉據一家的處置方式,更不會下令讓人殺害他們。”

“可隨著劉據自儘,跟隨他出逃的兩個皇孫也一同被害,而為了安頓兒子劉病已而留在長安的長子劉進夫婦、其母史良娣和劉據的女兒,都跟著被殺死了。”

“但事情的奇妙處在於,在這樣的斬草除根中,竟然還留下一條漏網之魚,那就是尚在繈褓裡的劉病已,也就是未來的漢宣帝劉詢。”

“誰也不知道,這個父祖儘喪、看上去前途儘毀的小嬰孩,未來竟有這樣傳奇的人生際遇。”】

天幕畫麵定格在那個懵懂的小嬰兒臉上,他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家發生了如此重大的變故,咯咯笑著。

劉詢神色晦暗,看到當年父祖事,心中有說不清的滋味。

小時的記憶已然模糊,但少年時雖受些許關照,卻始終寄人籬下的遭遇,一直深深記在他的心中,這讓他對武帝這個威名赫赫的曾祖感官很複雜,從皇帝的角度他欽佩他,但作為曾孫來說,這無疑是位無情的親人。

而劉徹看著成年的長子一家慘死,胸中怒火已然澎湃,最後再看到那個懵懂的嬰孩,心中猛然一揪,為長子,也為他風雨飄搖的江山。

【“太子一脈除了一個小嬰孩外儘誅,幕後之人的目的似乎達到了。”

“他們以為,即使強硬如漢武帝,在暮年失去了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後,也該服個輸了吧?”

“畢竟對於一個一輩子都順風順水、要啥有啥的絕世歐皇來說,垂垂老矣之際遇到人生最大的滑鐵盧,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