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裝聽不懂:“是嗎?”
李遲舒點點頭。
但凡再順著他的話頭接下去,李遲舒就能當場麻利地把這件羽絨服換下來重新一層一層套上他的舊毛衣。
我怎麼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可是這衣服是商場斷碼買一送一贈的。”我回去撈起購物袋夾層裡的土豆塞進李遲舒懷裡,瞎話謊話早已練得信手拈來,“就隻有你這一個碼,我和我爸都穿不了,又剪標了,錢也付了,還給商場就是送錢,你不穿也沒人要。”
我取下他的書包背在肩上:“實在不行你把裡頭鵝毛取出來還給鵝身上?”
李遲舒沒忍住笑了笑,跟著我走出衛生間,抱著土豆一步一步攆在後頭,輕輕叫住我:“沈抱山。”
“怎麼啦?”
他沉默半晌,才走上前,抬起眼睛看向我:“我知道,你給我的這些,其實都不是你說的這樣。”
我斂下眼揚了揚唇。
他像是生怕我再編出新的借口糊弄他,趕緊接著開口。
李遲舒每次鄭重其事地說話就會變得很慢,又慢又帶著點結巴,仿佛每個字對他而言都重若千鈞:“我知道,你……你是想照顧我的情緒,我清楚你是想做得周全。但是,但是你也可以相信我。”
說出這樣的話耗費他好多勇氣,李遲舒頓了頓,才又繼續說:“我其實,其實自尊心沒有那麼脆弱。你可以,大大方方告訴我,我不會那麼敏感的,也不會拒絕你。你給的所有我需要的東西,每一樣我都會記著,以後,以後慢慢……像你關心我這樣,用你希望的方式,給你。”
“李遲舒。”我停下腳步,微微低下去對著他,“光說不做,可不行。”
“不會的。”他說,“我——”
“不如打個憑條吧。”我打斷他。
李遲舒猝不及防:“啊?”
“打個憑條。”我又重複一遍,“上邊就寫:李遲舒在此承諾,今日沈抱山所贈予的一切,都能在以後以除了金錢以外的任何方式被索要回去。比如,毫無條件答應他一件事。”
李遲舒竟然敢遲疑。
他委婉地提醒:“殺人放火……”
“……違法亂紀除外!”我恨鐵不成鋼,“這樣行了吧?”
“嗯!”他這回答應很快,“我回去寫了明天就給你。”
“那不行。”
“啊?”
“現在就寫。”我把書包放下來,“把紙筆找出來,立馬寫。”
“……”
李遲舒寫好憑條,我拿在手裡對著遠方的落日翻來覆去地看,像電視裡的人驗真鈔□□那樣,確定這是白紙黑字不會消失的承諾,再喜滋滋揣進兜裡。
李遲舒欲言又止:“沈抱山?”
“說。”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我做的事了?”他一遍遍摸著土豆腦袋,快給人家頭頂黃毛摸得滑溜反光,“所以才要我寫這個。”
“沒呢。”我說,“我要慢慢想,你得做什麼事兒才能讓我回本。”
李遲舒笑著說:“這麼多東西,做一件事就讓你回本,得是多大件事。”
“可大一件。”我煞有介事湊過去,故弄玄虛等了會兒才說,“比如……好好活著。”
他一下子笑出聲:“好好活著算什麼事啊。”
“好好活著怎麼不算事兒。”我挪開目光,看向遠處夕陽,直視日光使我的雙目突然發酸。
“好好活著可是頭等大事。”我似笑非笑,“李遲舒,一天活著那不叫好好活著。你得一輩子陪我穿衣吃飯,才不算食言。”
-
11月16日,晴
好冷啊。穿兩件毛衣也不管用了。
可是現在就穿棉衣的話,更冷的時候怎麼辦。
再撐兩個周試試看吧。
11月16日,晴
土豆好像長大了,我一隻胳膊都快藏不住它了。
沈抱山給我帶了很多暖寶寶,讓我睡覺感覺冷了就貼在身上。那麼小一個東西,貼上竟然全身都能暖和。
他還給我帶了一件衣服,裡麵套個短袖就不冷了,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沈抱山說是鵝絨。前年他的那件衣服也是這樣嗎?怪不得我穿那麼厚也還是冷,原來隻要一件很薄的衣服就可以。
沈抱山還讓我寫了一張憑條。隻讓我寫一件事真的夠嗎?做飯做咖啡和看極光都三件了。他可以叫我寫很多件的,其實不管多少件我都會答應他。但他好像不相信我說的話。
現在告訴他寫很多件也沒用,以後重新給他寫一張好了。寫一百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