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聲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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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姝醒來時頭頂是輕暖芙蓉帳,身下躺的是羅煙軟床,屋內熏著聘婷香,古董文玩擺放雅致,隻有她,滿頭大汗,麵色驚恐,與此處格格不入。
醒來前她還在做夢,夢到的依舊是幸暉館,她夢到自己病得要死了,她夢到自己屍體僵硬被丟去荒郊野嶺被野狗吞噬,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想活著。
想好好活著。
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放下身段,可以壓抑本性,隻要能夠好好活著就可以。
餘姝睜大眼睛喘著氣,死死盯著頭頂的簾幕。
大抵聽到了她的聲音,有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是個陌生的姑娘,天生一張圓圓的臉,笑起來甜而嬌俏。
“你醒啦?”她走近用汗巾給餘姝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你已經睡了三天了,燒終於退了。”
餘姝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那姑娘瞧出她的不方便,溫和地說道:“你病得很重,大夫施了一整天的針才救回來,現在說不出話是正常的。”
“夫人讓你先好好休息,等能夠下地了再去書房見她。”
“我們這裡是夫人的私宅,你安心住著,一切養好身體再說。”
餘姝近乎懵懂地點了點頭。
落北原崗的冬季漫長寒冷,餘姝在傅宅養了三天病才能下床。
她終於見到了離開幸暉館後的第一抹陽光,金燦燦地灑在雪麵上,暈出大片晃眼的七彩流光。
傅宅很大,幾乎要與揚州西韻巷的餘府一般,可這僅僅是傅雅儀的一套私宅。
穿過大理石廊橋,她入了傅雅儀的大院,也不知從哪裡移植來那麼多常青作物,覆蓋著雪,招搖張狂。
站在書房門前,餘姝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緩緩推開了這扇門。
這三天裡她都沒有弄明白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照顧她的那位姑娘叫念晰,看著溫軟,實際上嘴格外嚴,任誰都不可能從她嘴裡套出點什麼。
直到現在餘姝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不知曉能夠決定她命運的這位夫人究竟是個什麼性格,這種未知與無力感令人本能地忐忑不安。
門裡的傅雅儀正坐在寬大的紅木桌後寫著什麼,屋子裡有地龍,她穿得單薄,卻坐得筆挺,垂眸凝目,令人不敢上前打擾。
“進來了就找個地方坐下。”
傅雅儀淡聲吩咐道。
餘姝看了一圈,最終選了個她麵前的位置坐下了。
傅雅儀在看賬本,看了小半晌才有時間理會她。
“說說你都會些什麼。”
餘姝聞言下意識想抬頭,卻想起自己此刻身份卑賤,眼睛盯著鞋尖,軟聲說:“自、自是夫人需要我會的我都會。”
書房刹時安靜下來,餘姝心口不自覺砰砰跳起來,她能感覺到傅雅儀的眸光正凝視著她,摻雜打量和銳利,幾乎讓人產生被她看穿到無所遁形的想法。
“是嗎,”傅雅儀發出一聲低笑,托腮懶散地衝她招招手,“過來。”
餘姝連忙走到她身邊,然後跪下。
那隻熟悉的手再次扣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傅雅儀玩弄般用拇指擦過她的側臉,餘姝被激出一陣輕顫又死死忍住抵抗的想法。
“那在這個家,你進門後聽誰的?”
“您”,餘姝鼓起勇氣與傅雅儀對視,眼睫輕顫,“您的。”
“你倒是識時務”,傅雅儀不知喜怒地說了一句,隨即放開了她,整個人姿態優雅地靠進座椅裡,喝了口茶,“識字嗎?會算賬嗎?會管家嗎?”
傅雅儀居高臨下問道:“揚州餘家的嫡出小姐不會隻學了一身邀媚取寵的功夫吧?”
餘姝一愣,剛剛強迫自己做出柔弱姿態,此刻卻近乎呆滯地睜圓了眼,等反應過來後連忙跪直了身子說道:“會,我會!”
“我識字,會算賬,會管家。”
隨著她話音落下,丟到餘姝麵前的是一本賬簿,傅雅儀用下巴點了一下,“彆跪了,算完。”
她似笑非笑,眼尾略彎,“讓我看看你是隻適合做困在床上的寵妾呢,還是也能安排你管管金銀籌算,我們家不養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