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餘姝起了個大早,跟著等在門外的文嬤嬤一同上了馬車。
昨日王嬤嬤對她的態度便讓她猜測到了王老太太最後委以重任的大概是文嬤嬤。
可想一想,若她是王老太太,也會選文嬤嬤而不是王嬤嬤。王嬤嬤雖在她身邊待得最久,可性情頗為高傲,不喜低頭,若和餘姝一同出去巡查莊子,說不準會將自己的麵子淩駕於正事之上,還可能會從中撈點好處;文嬤嬤則更加穩重一些,性格八麵玲瓏,在王老太太身邊待了將近二十年,深得她信任,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靠譜二字。
直到兩人的馬車駛離了王宅,文嬤嬤才笑著對餘姝壓低聲音拜道:“夫人說讓我多幫襯些餘娘子,若此次能將夫人的正事辦了,那是最好。”
餘姝也不和她多客氣,摩挲著自己光潔如玉的下巴,緩緩說道:“千礬坊我倒是有些眉目了,隻是還是需得看一遍各個莊子的賬本,才能決定能否這樣做。”
“咱們今日第一家要巡視的莊子是哪家?”
說到這裡,不知文嬤嬤想起了些什麼,麵色有些古怪,“第一家是穀臨居的錢莊。”
見餘姝露出不解,她解釋道:“這家錢莊原本是夫人手下的,莊頭受過夫人的救命之恩,哪怕現如今被分派到老太太名下,每月依舊雷打不動先將賬簿給夫人看過再移交老太太,為著這事,老太太氣了許久,可那莊頭一直一意孤行,又做事謹慎令人尋不到錯處,這是老太太這麼些年來最大的心頭刺之一。”
她這麼一解釋,餘姝就懂了。
她昨天還在琢磨著王老太太會給她設什麼樣的關卡,現在看看,若不是她與傅雅儀達成一致,這還真是個明目張膽的陽謀。
若解決不了這家錢莊,餘姝就會失去再外出替老太太管事的資格;若解決了這家錢莊,必然與傅雅儀走在對立路上,加深妻妾間本就有的矛盾。
餘姝若要選擇離開那方寸院落的片刻喘息,便隻能對上傅雅儀,成為王老太太手中的劍刃,失去搖擺不定轉向傅雅儀的可能。
餘姝沒忍住笑了出來。
文嬤嬤困惑道:“餘娘子你笑什麼?”
“我隻是突然覺得這件事多了些意思,”餘姝眸光輕閃,悠悠說道:“若王老太太真不堪一擊,我才會覺得簡單地無趣了些。”
文嬤嬤不懂餘姝腦子裡究竟是個什麼想法,但不妨礙她理解了餘姝的胸有成竹。
車行至穀臨居已是晌午,頭頂的日頭正烈,有伴在後車的小丫鬟撐了兩把油紙傘替餘姝和文嬤嬤遮陽。
穀臨居是王老太太手上唯一一家幾年來都穩定入收的莊子,這其實主要依靠這位莊頭的認真負責絲毫不貪墨。
餘姝攏著袖子走過大理石地麵,還順手在一旁的樹椏上取了一株紅梅拿在手中把玩。
穀臨居主要經手冬季棉夾襖和夏季涼衫,落北原崗冬長夏短,幾乎沒有春秋,而一年四季的晝夜溫差都格外大,棉夾襖幾乎是人手一件甚至幾件的東西,尤其是中下層的百姓,格外需要這又便宜又保暖的東西,其中有特彆以穀臨居口碑最好,質量最佳。
可等兩人進了穀臨居正堂才有副管事前來抱歉道:“咱們管事如今還在布料莊子勘查布料,可能還得請兩位貴人稍候片刻,飲一盞熱茶。”
說罷他又放了一摞賬本到了兩人麵前,恭敬道:“管事還吩咐了,若貴人們來了,便將上月賬簿交予兩位查看。”
餘姝手一頓,麵上沒什麼表情,隻淡聲問道:“這是已經交過夫人那邊看過的賬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