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姝剛進了門便率先跪在老太太床前,認錯道:“對不起婆母,妾身大抵還是經驗有些不足,今日未曾解決穀臨居的事兒,但憑婆母責罰。”
王老太太大概剛喝了藥,整個屋子裡苦味兒格外濃重,她耷拉著臉,坐於床邊沉沉望向餘姝。
餘姝仿佛承受著莫大的壓力,連臉側都落下一顆汗珠來,低垂著頭不敢直視,王老太太見威懾差不多了,才慢條斯理抿了口茶,“我倒是也沒有讓你一天之內就解決這事兒。”
“距這個月末還有數日,我給你個期限,月末前,無論如何要解決這事,你做得到嗎?”
餘姝連忙抬起頭來,點頭道:“妾身必定儘力而為。”
王老太太:“說說你今日可曾查到什麼異樣的?”
餘姝看了眼天色,關切道:“今日妾身與文嬤嬤共查訪了包括穀臨居在內的整五家莊子,大致情況已然記錄在冊,晚些可由文嬤嬤呈給您,還有一些有異的地方今日太過匆忙,請您容妾身尋一日好好梳理過後再呈與您瞧。”
“今日是妾身要前去伺候老爺的日子,可能……”
王老太太一聽,倒是大方放過了她,顯然也沒指望餘姝一日就能給她什麼驚喜,隻囑托讓她儘心些伺候老爺便讓她退下了,大概是迫不及待想細細問自己的親信文嬤嬤今日的情況。
餘姝也沒有客氣,直起身子又謝了王老太太兩回這才離去,離去前她與尚且站在門口的文嬤嬤對視一眼,不著痕跡地朝她點了點頭,眼角眉梢偷偷帶了點隻有兩個人才能看懂的挪揄,隨後便錯身而去。
裡間的老太太正在喚文嬤嬤,她連忙走進去伺候著,腦子裡卻在想回程的馬車上餘姝對她說的話。
“老夫人自己都完不成的事,我若是一天就解決才奇怪呢。這不是明擺著告知她我手腕比她高,能力比她強嗎?這還怎麼讓她覺得能掌控我。”
彼時餘姝倚靠在馬車上,發釵朱環稱得她越發容光煥發,金貴狐裘鋪散於馬車坐板上,手中隨意把玩著一隻骨瓷杯,明明是如此簡陋的馬車,卻生生被她散漫的儀態動作襯出些高貴來。在文嬤嬤麵前,當得知她是傅雅儀的人後餘姝便懶得再裝出王宅的小意恭順,也僅僅半天共處便讓文嬤嬤感受到了曾經屬於揚州餘氏的聰穎大氣,天生一舉一動間都該有的自信張揚。
“文嬤嬤,我們打個賭如何,”她那時在快至王宅的馬車上笑著說:“知曉我不曾在她限定的今日內解決穀臨居的問題,老太太不止不會責罵我,還會恩威並施地給我起碼到這個月底到時間去解決這件事。”
事實證明,餘姝說對了,並且老太太的表現與她所說分毫不差。
實際上文嬤嬤雖有擔心,猜測的卻與餘姝說的也差不多。
可這份洞察人心的能力是文嬤嬤待在王老太太身邊數年,深刻了解了王老太太的脾氣秉性後才能完全做到的事,而餘姝僅僅花了半個月便摸了個透徹,甚至連最後的時間都猜的一清二楚,文嬤嬤知曉這有多難。
她原對傅雅儀讓她聽從餘姝的安排也略有些不滿,按資排輩實在是她們這些老人心底最深刻的想法,可此刻文嬤嬤有些服氣了,她甚至還開始好奇起餘姝後麵究竟想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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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姝這一個半月來到擬雀院不少次,大多時候是念晰來送傅宅的賬簿,偶爾會是傅雅儀有彆的吩咐來一趟。
她走到房門口正猜測著今日前來的是誰,裡頭的門便打開了,念晰調笑的聲音悠悠傳來:“喲,這不是我們今日被魏管事瓜落了一頓顏麵儘失的小三十二嗎?”
餘姝見到她沒忍住笑了,一把撲過去抱住她的手臂,姐倆好地拉著她進屋,“你可彆笑話我了,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我今日肯定需要遵循老太太的命令拜訪一趟魏管事,就等著看熱鬨呢?”
說罷她又歡快地補充道:“姐姐,你今日可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了嗎?”
念晰悠悠搖頭,點了點她的額頭,“沒帶好吃的,但是給你帶了個人來。”
“誰啊——”
在餘姝抬頭看路的同時見著床邊閒散躺著的美人頓時卡了殼,連抱念晰的手都緊了緊。
美人傅雅儀今日化了個區彆於她以往淡妝素裹的濃豔妝容,襯得她眉眼越發靡麗,滿頭珠翠戴出了潑天富貴,金絲暗紋的厚重馬麵華麗到鋪了小半張床。
這顯然是剛從某個正宴上下來。
她略勾起唇,摩挲著自己手中的白玉煙杆,漫不經心接上了餘姝尚未說完的話。
“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