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吃藥才行啊——她又倒了一杯水,手忙腳亂地翻著藥瓶,今天的藥應該沒有吃夠吧——
還在顫的手指一打滑,就打翻了一瓶在白茫茫的地上。瘦削的身體幾乎不受控製地滑落在地,她努力地去撿一地的藥片,卻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樣大海撈針地無效。
她雙臂環住屈膝的腿彎,自顧自地嘟囔著,企圖尋求那微弱的一點安全感。
這是正常的——她含著淚一遍遍這樣安慰自己,好像隻要被刺得夠深,其他的傷痕都是微不足道的——她在吃藥,她會好的。
她會好的。
她的身邊一直環繞著這樣的人,從不停歇,這是習慣了的。
她很安全。
沒有鏡頭,沒有外界光的穿透,就沒有人能傷害她——她需要一遍遍地給自己建構這樣一個安全屋,才能安然度過這過長的午夜。
第二天一結束所有的行程,她就去了特意打過招呼的甜品屋,開始給來到音樂中心的Aurora們準備小點心。
她不知道Aurora的具體人數是多少,所以儘量往pd說的人數增加有餘些,以免有的Aurora落空。此外,還有伊犁草原樣式的油畫風明信片、隨機大牌口紅、香膏和她代言的LV絲巾,男孩們是同樣的明信片、LV卡牌、背包吊墜和迷你版的索尼遊戲機。
當然,這些也沒有什麼必須的限製,隻是儘可能往兩類群體的偏好上靠,如果男孩想要送女朋友而選擇女生套盒,女孩兒喜歡玩遊戲而想要男生套盒也沒有問題,全看他們自己。
23日淩晨,顧亦紓就緊急趕到了權宥琳江南區的住宅,房子是雙層彆墅,很大空間都被她做了改造,用來專門放置她的收藏品。
而Calliope在音樂中心的首場《DDL》正式回歸的特彆舞台造型,就將在這裡完成。
在歐美特意維持形象的深棕挑白發要被染成一次性的鬆石綠色。這個色號比MV裡的綠意要更深幾分,更有中世紀油畫描摹那個草原少女的綠色質地,但不失璀璨。
權宥琳覺得,也隻有顧亦紓能生動詮釋、完美駕馭這次的造型。
她小心地給那本就脆弱,在更多次狠心利用後更加破碎的發上色,顧亦紓闔著眸,身子隨座椅後仰,像一個乖巧漂亮的大型娃娃任她動作。
“紓紓喜歡嗎?”權宥琳不自覺心疼,手上動作毫不劃水,嘴上試探地問道。
“莫?”女孩兒迷茫地睜開眼,與權宥琳對上眼。
權宥琳甚至不敢看顧亦紓,腳下差點站不住,穩穩神更清晰地說道:“這個造型。”
“啊……”顧亦紓呆了幾秒,像是思考,然後露出一個軟糯糯的笑,兩頰的腮幫肉不僅沒長回來,還更瘦削了幾分,看得人心疼。
她不答反問:“歐尼覺得做好造型的我漂亮嗎?”
權宥琳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捧心回道,“當然。不管是哪種造型,wuli紓紓都是最漂亮的孩子啊。”
“我也覺得。”顧亦紓俏皮地眨眨眼,鏡子裡的那個人也同頻地做著同樣的動作,有些自戀道,但在她身上完全不覺得囂張臭屁。這樣生動明媚的模樣,完全想象不得她自我潰爛的時刻。
那是眾望所歸的美貌啊——
要不是這位首席造型師還顧及著幾分她的麵子,她可能已經開始了關於Calliope這一神顏對權宥琳造型職業生涯的決定性作用的主題演講,讀作答辯,寫作誇誇秀。
“漂亮就好。”她輕聲道,嘴角勾著輕笑,“我相信歐尼,還有Staff們的能力,大家都為了讓我更加閃耀而努力著,我應該是最喜歡的。”
“還有為此一直辛苦開會的歐尼和其他staff們,還有Aurora,大家都喜歡就好了。”
權宥琳莫名感到難過,明明這孩子在笑,她卻感覺她在哭。
不是感覺,她看到了。
權宥琳看到了。
鏡子中的顧亦紓眼眸在泛潮。
她騰空了沾染色料的手,腦袋輕輕地蹭到她幾乎是看著一路成長到如今閃閃發光的大明星的頸窩裡,“wuli紓紓一直是最閃耀的,最值得喜歡的。”
因為鏡子她的眼睛才敢這樣堂而皇之地注視著那雙美眸,從容的,短暫性不回避的。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美好、漂亮的人呢?權宥琳再次忍不住感歎。
又為何會有讓這樣的人先忍不住回避的存在呢?她忍不住含了含嗓子,將哽咽的聲音死死地吞了下去。
“不要讓自己太累了。”
作為從隨行的造型師到GP的專屬首席,可以說權宥琳伴在她們的身邊有如一個死忠粉的累積,她自然也了然眼前這孩子的來路,看似完美無瑕,實則遍體鱗傷。
歐美活動的半月裡,紓紓生病了,她去看了醫生了,開始吃藥了……
這些信息在外界不會流露一星半點,而在GP團隊的心腹中心,像是辨不清方向的鴿子一樣瘋狂流竄。他們都很擔心她,卻不知道如何幫助她。團隊裡的女生們看著不自覺生出些令人心疼變化的人,偷偷抱著哭了幾次,男人們的聊天吃飯時間也頻繁帶了些怨天尤人的哀歎。
四個大的看著每天在妹妹麵前嘻嘻哈哈,不給她壓力的氣氛,像是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但他們這些旁觀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尾錦鯉的一躍水波蕩漾,驚起的遠不止水麵的波瀾。
據說,Alshey最近一直在聯係歐美的心理醫生,尋求最新最好的解決方法;據說,沒有藥物就無法好好休息的Ximena開始強製斷藥,說這樣會給妹妹勇氣;據說,把忙內視為自己另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的Daphne日複一日地焦慮著最小的孩子,連這次回首爾都想要陪同,最後被顧亦紓拒絕幾次才無奈放棄,但私下卻將隨行的工作人員們都打點了一番。
據說,Stacy要了一把妹妹房間的鑰匙,常常半夜睡不著就溜到她的身邊看她,怕她做噩夢,怕她難受,怕她清醒地混過一個又一個午夜,而她隻能陪著,陪到黎明展了亮意才返回。
他們的Calliope是太陽啊——
太陽會轉動,會離開,但永遠不會熄滅。
她又開始上色,卻好像是摸了摸她的頭,“下次回歸就保持黑發吧,wuli紓紓黑發才是最legand的,染發也太多次了。”
這麼盤算,權宥琳心更疼了,一抽一抽的。
除了出道時期《少女的祈禱》全員黑發,及今年日專全員黑發白發反差打造,《是心動爆炸的summer》維持了黑發;《People Like Us》的粉發,《無妄生歡》的金發,《叛逃世界》的紅發,去年個人solo的灰藤紫發……在發色這樣的事情上,她的承受都沒有少過半分。甚至像今天這樣單是為了一個舞台,就進行一次性染發的場景在她身上數不勝數。
當然,GP能達到這種程度,與每個成員的付出都脫不了乾係,其他人發色也換得頻繁,幾乎平均每次回歸都有兩人以上變換發色,造型更是多變。
隻是顧亦紓最為典型,就像她的定位一樣。
絕對中心的ACE,李秀滿完全打造的概念核心——所以,連發色這樣的事情都不能落了下風,不能缺失半分矚目。
所以,該承受的,不該承受的,她都承受了。
為solo先行曲的驚喜舞台,她要染一次性的鬆石綠造型,不日返程,她的發色又會變化,這是毋庸置疑的。
而頻繁地換發色,是一種不被建議的、不健康的時尚行為。他們都知道,他們也還是這樣為她做了造型,她也全盤接受。
她隻說她應該是最喜歡的。
權宥琳和孩子們待得久自然知道她們忙內的含蓄,沒有明確說她喜不喜歡,所以她是不喜歡的。
這是理所當然的,她經常頭疼,頭發又脆弱,她已經那麼漂亮了,可還是需要頻繁地改變發色來變得更有新鮮感的漂亮,她怎麼會喜歡呢。
她要大家喜歡,這樣就足夠了。
就像她討厭做造型,討厭換發色,不斷地補色,上色,衝洗,即使再輕柔的動作,她的頭皮仍然叫囂著痛意,她全程咬著牙,雙眸緊閉,不讓眼淚滑落。
顧亦紓很怕疼的。
但她對疼快要脫敏了。
脫敏的話,她就不受這樣的缺點禁錮,不會被當做軟肋打敗。
可是,怕疼不是缺點。
所以,能不能不疼?
這句話和帶我走的一句都是空乏的白話,她也不再費多餘的精力去說,因為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