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入秋,微風褪去夏天的燥熱,吹在身上,拂過耳畔。指尖的溫度漸涼,夕陽隕落雲層,城市歸於平淡。
禾棲榆走在街上,恍若夕陽下的一匹瘦馬,望著身旁的法國梧桐出神。
……
高三那年,意外突如其來,她因此休學。
一場大火讓她失去了雙親,趕到現場時火勢早已吞噬了整棟房子,燒焦的物件不斷從房梁掉落。親眼看著曾經的家被大火覆滅,濃煙四起,卻無能為力。
她發了瘋一般在人群中尋找父母的身影,然而結果令她心如死灰。
禾棲榆默默承受著來自四麵八方嘈雜的聲音,消防隊不停撥打急救電話向基地請求支援。而後兩輛消防車趕到直接衝進火場,高壓水槍不斷與大火交融,可火勢隻增不減,逐漸燃燒至院前的草坪。
黑煙穿過樹梢,與天空相接。禾棲榆站在院內,治安人員不斷警告她離開,退至安全區內,她沒有任何動作。
“我爸媽在裡麵生死未卜,出事兒了我拿命擔,”語畢無人敢上前攔她,隻是默默將她逼退至警戒線後。
她的雙眼染了紅,呼吸也逐漸變得沉重,臉頰兩側沾上了煙灰,手不受控製地顫抖。
小孩兒在哭,鄰居們在呼救,路人在圍觀,七嘴八舌的討論聲令現場亂作一團。
太煎熬了,她一秒也撐不下去,仿佛看到了父母在大火中無力地掙紮,聽到他們絕望地嘶吼。
突然聽到一陣刺耳的聲音,是被大火震碎了一地的玻璃和她破碎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小姨出現在她麵前。明明不過幾小時的時間,她的小姨肉眼可見的衰老下去,嘴唇乾裂蒼白,雙眼無神,周身是壓不住的疲憊。
禾棲榆被紀瑛蘭死死抱在懷裡,方才的沉穩突然出逃,脫力似的倒在小姨身上。
那一刻沒有呐喊,沒有失控,她隻是靠著自己今後唯一的親人,眼淚無聲垂下,嗓子發不出一點兒聲音。隻覺失了魂,空留下了一副□□。
……
而後的一周禾棲榆麻木地料理起父母的後事,安慰著身旁人的情緒,荒唐啊,什麼都沒留下,連父母的屍骨都沒能還給她,全部葬於火海。
寂靜的夜,風在嘶吼,月涼如水。
黑夜中一個人影慢慢踏入院子。禾棲榆拆掉殘存在大門外的警戒線,走入院內,卻已物是人非,人去樓空,過往歲月不在。
草坪被燒的發黑,留下一股刺鼻的焦味兒,滿地狼藉。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內心深處早已潰不成軍,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許是哭累了,禾棲榆側身躺在焦草上,左手輕撫大地,淚水順著鼻梁滑落,似乎這樣讓她離她的父母更近了些。
清冷的月光刺落大地,四下無人知曉她的心,但她早已向月亮獻祭,祈求帶走這痛苦的回憶……
而季淮桉在那場大火後突然消失,恍似人間蒸發。
在那之後,以這場火為由的傳言愈演愈烈,禾之遠與妻子紀昭雲意外離世的消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禾棲榆也逐漸成為了大眾所同情的對象。
手機被無良媒體打爆,她一氣之下掰了電話卡。曾經的家門外圍滿了記者,利用這場火不停製造商業噱頭,賺了個盆滿缽滿。
那段黑暗的日子再也不想重提,傷及一生的痛讓禾棲榆刻骨於心。無法麵對當下殘忍的生活,行屍走肉般苟且於世。
打那之後她不斷折磨著自己,不敢再輕易展開新生活,不敢對過去坦然釋懷,曾經的那一切窒息般困頓著她。
她禾棲榆也死於那場火災。
那場風波過後,隻留下燒焦的院落,他們一家逐漸淡出大眾記憶中。
……
“沒學曆,沒家,沒錢。嘖,狗血。”她在吧台支著手肘朝對麵那人看去。雪克杯在禾棲榆手中晃動,酒液順著杯壁落下,將手套慢慢摘下,淡淡一句“您的長島冰茶,慢用少爺。”禾棲榆嗆他。
季淮桉起身向她走去,將禾棲榆拉進自己懷裡客氣地抱了抱,在她耳邊低聲道“改行當拽姐了?”
禾棲榆:(ー_ー)!!
見她吃癟,季淮桉鬆開手,垂下頭輕歎一聲,“真是,一點兒沒變,”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