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一) 那一年,凱……(1 / 2)

春天十分美好,然而沒有錢,真是倒黴。

戰爭仍在繼續,霍格沃茨的食物越發單調,幾乎到了令學生和老師都厭倦的地步。受「甘普基本變形法則」的限製,食物隻能被召喚,變形,增加。巫師界沒有耕地,糧食都從麻瓜那裡進口,而短視的魔法部沒有儲備足夠的糧食——數量與品種都不足。

凱瑟林對此並不在意,她隻是按部就班地上課,讀書,練習魔法,在夜晚前往禁林,試圖馴服一隻白化的夜騏。

隻有到了周末,她才會停下來,躺在湖邊的草地上儘情享受這明媚的春日,青藍色湖水中不時探出湖怪的觸手,淡綠的草甸起伏至天際線,雲朵像大團的奶油從天際線堆到空中,不時遮掩著四月並不刺眼的陽光。

那一年,凱瑟林十四歲,一生的黃金時代。她有好多奢望,想吃,想玩,想自由,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

外人看來,她是正值青春的純真少年——如果她母親沒有被父親打死而她魔力暴動炸死了父親連帶燒死了樓裡十一個人的話。

這是她想要埋葬的過往,衣櫃裡的骷髏,如今卻一再被人挖出來。赫克走了,湯姆裡德爾成了那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劍之劍。

自從那天從有求必應室離開,她就沒有再和裡德爾講過一句話,準確來說,是她刻意躲著他。課堂,圖書館,走廊,隻要看見那瘦高的身影,她就會飛快地逃離,偶爾幾次迎麵撞見,裡德爾似乎想說什麼,但她沒興趣聽。

她偶爾會夢到她,深不可測的黑眼睛盯著她,好像下一秒就會說出諸如殺人犯,怪胎,瘋子之類的指控。之後等待她又會是無止境的筆錄,詢問,采訪,精神科檢查……她會每每從夢中驚醒,心臟狂跳,氣喘不止。

直到有一天,室友安迪略帶同情地提起此事。

「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你連夢中都在呼喚裡德爾的名字。」

凱瑟林確信自己夢裡說的是“裡德爾,xx養的xx”。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她哭笑不得,在她為了“活著”而不斷奔忙的生命中,凱瑟林從未認真思考過這件事。

她隻知道她的母親,自以為遇到了真愛,便拋下美國的家人,和英俊的愛爾蘭裔偷渡客私奔到倫敦,生下凱瑟林;後來,蕭條,丈夫失業,酗酒,家暴,出軌,她住在貧民窟裡,做好幾份工來養家,再後來她死了——三流小說都懶得寫的爛俗橋段。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

凱瑟林沒有回答,安迪也沒再說話,沉默橫亙在二人之間,今天的夜格外黑,房間裡隻點了一支蠟燭,漆黑的窗口像海綿一般吸食著光線。

室友盤腿坐在窗邊,擺弄著一個掛墜盒,凱瑟林看不清她的臉。

她想起安迪家的事,納粹占領巴黎後屠殺市民,她父母都死了。

「凱蒂,有煙嗎?」女孩抬頭看向她,麵頰有一閃而過的銀線,她勉強笑了下,「彆裝傻,我知道你有。」

她們去了塔樓天台。

凱瑟林心情複雜地看著室友笨拙地撕開香煙包裝,咬著煙含糊不清地向她索要火機,她探身用魔杖為她點燃。

安迪深吸一口,緊接著便是驚天動地的咳嗽,嗆得眼淚直流,兩人都笑了。

四月清涼的晚風包裹著她們,帶來森林湖水的潮濕與不知名動物的嚎叫。

今夜沒有月亮,銀河正從東方升起。安迪將塔樓的穹頂變得透明,她們仰頭便能看到漫天星辰。

「那是天蠍。」她指向東邊,凱瑟林看不出,她便拿起魔杖比劃,閃光的細線將星星連成星座。

凱瑟林索性躺在石磚地麵上,凝視著遍布星光、充滿默示意味的夜空。

安迪沒有停下,她仰頭拿魔杖沉默而嫻熟地勾勒,如同一位畫家,直到星座的輪廓將整個夜空填滿。

她倚靠著石壁坐下,和凱瑟林講起家人,天文學者的母親追逐著天象去過很多地方,畫家父親同她一起,用畫筆記錄世界各地的風景……很般配的愛人,雖然外祖母不滿意女婿是法國人。

父母去世後,安迪就住在年邁的外祖母家中。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很想她們。」

天台的風將低語卷進凱瑟林的耳朵,她的心臟莫名地抽動一下。

凱瑟林說她想看看那個掛墜盒。

掛墜盒裡,有一副精致的,三口之家的小油畫。

她將魔杖指向畫麵,輕聲念出咒語,金色光芒閃爍,畫中的時間流動起來……女人低頭輕吻女兒淡金色的頭發,男人環抱妻子,一手攬著女兒的肩膀。

一個幻象。

她把掛墜盒還給安迪,「生日快樂。」安迪哭了。

天台上風很大,凱瑟林也點燃一支煙,並不吸,隻是看著它在指間燃燒,橙紅的火圈忽明忽暗地靠近,在身後留下萎靡的灰白。

星光下,煙霧是淡藍色的,很快被風扯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