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拉著梁帝心想,自己連夜進宮,還真不是為他求情,而是為了自救。
至於險些被錯傷一事,按理說是不是該怪刀劍無眼?
可盛怒中的帝王顯然是不講道理的。
雖說再無性命之憂,可蕭衍卻活生生被拉著又罵了足足半個時辰。
若非外頭又有事情鬨起來,他所受的苦難恐怕還要更久。
有小太監回稟:“陛下,是兩個小宮女在祥安宮發現了點東西,朝夕姑姑不敢做主,隻命人守住了那地方,又將人和東西都帶來了,現下正在殿外候著。”
啟元殿終於安靜下來。
在宮中專職侍奉花草多年,朝夕還從未像今日這般心驚過。
後宮傾軋,派係爭鬥向來離她甚遠。
哪知有一天竟會有這樣的大事上門?
“陛下恕罪。”
她躬身,指著一旁小太監手中的花盆道:“這株月季原是種在祥安宮園子裡的,因榮昭儀搬了住所,今日才安頓好,便命奴婢安排人去移栽,誰料卻被這兩個丫頭挖出了旁的東西。”
指了指後頭跪著正瑟瑟發抖的兩個小宮女,朝夕心下同情,可該說的話還得繼續說。
“奴婢去得晚了,彼時土中埋著的木盒已被打開,裡頭的信箋和藥瓶都被翻了出,偏她二人又不識字,好奇之下拿著去給外頭的小太監瞧。”
“因是當眾讀出來的,這才鬨出了不小的動靜……”
梁帝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越加沉鬱:“是什麼?”
張寶全早已接過木托,將信箋和藥瓶都拿了上來。
信箋瞧著並無什麼特彆,就是宮中常見的碧苔箋,令人心驚的是裡頭的內容。
梁帝一張張拿起來看,隻見上頭是很普通的蠅頭小楷,寫道:“六月十八晚,可至禦花園。”
又道:“九月二日申時,祥安宮後院舊處。”
下麵一張則寫著:“該藥異常難得,慎用。”
後麵連續幾張又隻有時間和地點,直到最後一張:“明日午後,偏殿,切勿失手,成敗在此一舉。”
接二連三受到衝擊,梁帝呼吸都覺得有些不暢。
他抬手將信箋扔到地上,壓著怒氣又道:“讓李太醫來,看看那藥瓶裡是什麼。”
李太醫是如今的太醫院院正,已過知命之年。
今日一早天還沒亮,齊王府就派人找上門來請。
折騰了半晌至片刻前才回,誰知連口茶水都沒能喝上呢,就又腳不沾馬不停蹄地被拖進了啟元殿。
便是平日保養再得當,老太醫身子骨也險些散架,累得直喘。
頭暈眼花的,拿起藥瓶打開時便不曾加以防備,刺鼻的香氣直往腦門躥去,險些把他嗆暈。
“哎喲!”李太醫往後就倒。
好在張寶全眼疾手快趕緊在後扶住。
就聽李太醫大聲道:“這!這等害人之物怎會出現在陛下麵前?”
“此物早在前朝便已是嚴令的禁藥,本朝初時在民間尚有漏網之魚,可如今早該絕跡了才是,怎麼……”
他驚異之餘還要繼續稟明。
“此乃銷魂散。藥有異香,聞之刺鼻,卻對人並無害處,可若是和水服之,則會令人短暫喪失神智而完全沉迷於敦倫之事中。”
李太醫說起“銷魂散”時,梁帝一時還未能反應,可再聽其細說,頓時回憶起來。
不錯。
此藥的確是禁藥,最先被眾人追捧是因謂之有壯|陽之功效,可後卻因此鬨出不少穢亂宮闈之事,且其藥性太過霸道,長期服用不僅叫人欲罷不能,更會損傷身體根本。
而現下,這東西竟堂而皇之地埋在祥安宮內,又被大張旗鼓拿到他麵前。
若根據信箋內容,此藥必是為了對付什麼人。
“午後,偏殿,銷魂散……”梁帝雙眉緊蹙,目光下意識落在太子身上,“這是……”
他沒有將話說完,而是轉而對張寶全道:“你親自帶人去,根據這些信箋所寫的時間和地址去查,看這信究竟是寫給誰的,又出自誰的手筆!”
“再派人去查此藥,如此穢物都敢弄進宮來,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盛怒之下,梁帝的吩咐自然沒那麼詳儘。
好在張寶全伺候聖上多年,究竟該如何行事,也不必叮囑太過。
他低頭領命,趕緊帶著一群人魚貫而出,又小心叮囑。
“此事不宜聲張,你們幾個先去跟王統領通個氣,叫禁軍務必外鬆內緊,再派人去各處暗查,就說……是陛下丟了個緊要東西,讓眾人問問可曾見過那個盒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