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醉我獨醒,這感覺不甚美妙。
蕭珩立刻收起敷衍,擺正臉色態度恭敬道:“父皇恕罪,不是兒臣糊弄,實在是幾位皇兄所言都各有各的道理。”
“隻是兒臣在想,”他歪了一下頭,“我等在此爭論不休,不過是因主謀非此即彼。”
“可萬一真的另有其人呢?”
話音未落,數雙眼睛不約而同從各個方向死死盯住了他。
簡直恨不得在他身上剮幾個大洞。
所有人都下意識提著一口氣,生怕他不知深淺、口出狂言。
眾目睽睽之下,隻見蕭珩目光堅定地抬起頭。
“太子兄長向來勤勉,大皇兄又是國之柱石,若他們二位出事,必將引來朝中不穩、時局動蕩。”
“兒臣愚鈍,若說得不妥還請父皇恕罪。”
“兒臣方才就在想,此事如此古怪,會不會是那齊國狼子野心,偷偷派了什麼探子來,想要攪亂我大梁國運?”
眾人憋著的那口氣終於緩緩呼出。
梁帝緊繃的身子也立刻放鬆下來,臉上帶了幾分笑意,隨意一擺手道:“孩子話。”
恭郡王蕭寧更是冷嗤一聲嘲諷:“怎麼可能?你還是到裡屋歇著去吧……”
“你閉嘴!”話音未落,就被梁帝喝止。
回過頭麵向蕭珩時,倒又變得和顏悅色起來:“能有這等居安思危未雨綢繆之心,即便猜得不對,也不是什麼罪過。”
眼見得蕭珩明顯還有不解,梁帝難得耐著性子解釋:“若是六年前的齊國,那的確還值得給予些目光,可如今嘛……”
他搖了搖頭:“其內國君年幼權臣當道,其外群雄環繞強國如雲,他們的士氣早被當年那一戰打垮了,如今習慣了奴顏媚骨卑躬屈膝,哪還有餘力做你所說的這些事。”
蕭珩想起夢中的場景。
彼時大梁也還沉浸在這高高在上的幻想中,卻迎來江河日下地崩山摧,終於被人劍指腹地,中原滿目瘡痍。
他掙紮著開口:“可若這一切都隻是他們暗藏鋒芒企圖扮豬吃虎的假象,其實根本並不如表現出的那般臣服……那又該如何?”
“那便打得他服!”齊王蕭墨實在沒忍住,大聲搶答。
又被梁帝瞪了一眼,嚇得跪了回去。
不過在這件事上,眾人的態度倒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就連向來好脾氣的楚王蕭辭都道:“若他們真敢有這等狼子野心,那也不必再做我大梁屬國一方之主,直接換做我大梁治下臣民吧。”
說話間,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已蹭著牆角的縫隙,悄無聲息鑽了進來。
就聽蕭寧大聲嚷嚷道:“不錯!六年前他們以整整五州之地才換到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的機會,若敢不聽話,那便要他齊國再不複存!”
“咕咚——”一聲輕響,伴隨著蕭寧的話音同時落下。
他自己並沒有聽到,可才剛準備接話的秦王蕭肅卻突然僵住,麵上神色瞬間凝結,朝著不明方向嘶聲喝道:“什麼人!”
無人回應。
倒是守在宮門外的張寶全聽著不對,趕緊帶人往回趕。
啟元殿內霎時安靜,梁帝也皺了眉:“剛才什麼聲音?”
“好像是什麼東西倒了……”楚王蕭辭不太確定地站起身來。
樹影綽綽,夜色闌珊。
殿內雖點著燈,可卻顯得昏暗而朦朧,配上眾人因緊張而變得沉重的呼吸,越發添了幾分異樣的詭譎。
四下望去,一切如常。
唯有不遠處案幾上倒下的一隻細口花瓶還在輕微晃動。
蕭寧畢竟膽子大些,此刻已跟著上前看向半開的窗戶,又探頭出去:“就是被風吹的吧,這瓶子本就不穩,我府上都摔碎好幾個了。”
他頓了頓,回過身表情精彩:“——總不能是被我說話的聲音給震倒的吧?”
蕭珩像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
張寶全帶著人氣喘籲籲跑回來時,幾位皇子已拿起燭台四下轉過,又往案幾下方去照。
一片漆黑。
正準備掠過,那黑暗中有什麼動了動,繼而兩道綠色的幽光倏地亮起!
“喵嗚——”
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一聲貓叫,蟄伏在內的黑貓突然毛發炸開,隨即身子一縮,以一種獵食的姿態縱身躍起,淩厲的尖爪瞬間如刀鋒般迎麵襲來。
楚王蕭辭彎腰靠在最前麵,根本來不及反應。
他身型本就有些臃腫,情急之間本能仰頭後退,哪裡還站得穩?
腳下一絆,整個人立時砸倒在地,發出“咚”一聲悶響。
這下摔得雖慘,但也算因禍得福,堪堪躲過了黑貓的突襲。
一片混亂。
纖長的黑色身影在搖曳的燭光中亂竄,從桌麵、牆角、床下又或是案幾側方來回穿梭,時不時厲叫著跳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