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燈火通明。
秦王蕭肅原本一張堪稱俊朗的臉,被下顎處突兀綴著的幾道猙獰創口生生破壞。
周圍皮膚異樣紅腫,厚厚的疤痕層疊,且有不斷外擴的跡象。
蕭肅本就陰雲密布的臉越發沉了幾分。
下意識想要捂住傷口,手剛抬起一半又硬生生放下。
心中忿恨,但眾目睽睽之下自家兄弟問話,他也不能不答。
隻沒什麼好氣地道:“貓撓的。”
“貓……”蕭寧愣了片刻卻驚叫起來,“貓撓的?”
他誇張地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就上次那隻黑貓?不會吧四皇兄,這都多少日子了,當時咱們都在場,那貓撓得雖狠也不至於弄成這樣啊!誒六弟,蕭珩!蕭玉玨!”
蕭珩好端端地躲在人後,愣是被他一疊聲地召喚到跟前。
尚未站穩,就見蕭寧已恨不能把腦袋湊到蕭肅懷裡,又回手拉了他一把。
“六弟,你也來看看,四皇兄竟說這是貓撓的。”
他說罷回頭:“當時那傷痕有這麼深這麼重嗎?”
方才離得遠,又有諸多身影遮擋,看得並不分清。
直至近前,蕭珩才發現蕭肅下顎的傷竟如此嚴重。
黑貓傷人那日,他原本曾想改變事態的發展,卻在混亂中被人狠狠拽了一把,阻礙了他的行動。
蕭肅被貓所傷,且最終依舊傷了臉。
時至今日,謎團也未曾解開。
可此事發生的時間畢竟比之夢中提前太多。
蕭珩雖覺得不妥,到底沒太放在心上——
春闈之日尚早。
那貓便是再厲害再野,蕭肅便是傷得再要緊再重,憑府醫與太醫妙手回春,近三個月的時間,怎麼也該好齊全了。
他實在沒料到,四皇兄不僅不曾好齊全,還成了這副模樣。
原先不算太深的傷口周邊一層疊著一層往外結痂。
結成的厚重硬痂卻未能正常脫落,反倒像是生了根的藤蔓般牢牢黏住了皮膚。
更嚴重的則是傷口本身,明顯已腐爛化膿。
“的確是上次貓撓的那處,”蕭珩垂眸看著他的下顎,皺眉不解,“可為何傷得更重了?”
蕭寧自打方才見麵便一驚一乍幸災樂禍,看似關心卻句句透著不信任,還大著嗓門惹得旁人頻頻側目。
蕭肅對他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此刻麵對蕭珩,他的神色明顯緩和,話也多了不少。
“這傷古怪,原本被撓那日回去便已止血,可用藥結痂之後卻每隔幾日便又裂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漸漸就成了這樣。”
“這……”
有就近的大臣沒忍住:“不過是隻貓,被撓一下便是不用藥,輕則片刻重則幾日也能無礙,怎會越來越嚴重?”
“會不會是藥用錯了,不對症?”
這個問題,蕭肅顯然早已想過也驗證過。
因此他隻是搖頭。
“那藥是府醫開的,同時用在臉上和身上,其餘地方早好全了,就剩此處,不僅未曾愈合還惡化至此。”
“本王也有過懷疑,便又煩請李太醫親診,可惜重新開了方子,用過卻依舊如此。”
“啊?”這下蕭寧不由又驚歎起來,“李太醫開了方子都不成?”
他說著,忽而想起:“之前我在軍營倒是聽人說過,有些人體質特殊受不得傷,一受傷便會留下很大的疤痕甚至怎麼也好不……”
話未說完,就被身邊此起彼伏的咳嗽聲打斷。
更有太子一派的大臣徹底冷了臉色:“五殿下慎言。”
眾人神色不一,表情古怪。
蕭肅貴為親王,平日裡養尊處優金尊玉貴,也並非如齊王和恭郡王一般自幼習武。
他從小到大受的傷恐怕屈指可數。
誰也說不準會不會真是某種特殊膚質。
氣氛太過怪異,蕭寧也察覺出自己此刻所言有些不妥。
可他與蕭肅的關係本就一般,因此隻低聲嘟囔道:“凶什麼,本王不過是說有這種可能性。”
唯有蕭珩微微歪了一下腦袋。
並沒有這種可能性。
他記得分明,夢中的蕭肅也被貓兒傷了臉,可那時卻是因春闈在即,實在不宜臉上帶傷前去主持大局。
後來人選確定為三皇兄楚王蕭辭。
沒過多久,蕭肅的傷便好了。
可如今此事卻又生變。
明明身處燈火璀璨溫暖如春的大殿,蕭珩卻隻覺得一股寒意自下而上直竄後腦。
從前他並非執子之人,看得自然不夠分明。
如今遠觀棋局,才發覺似乎有很多東西都變得不可思議。
酉時初,宮宴開。
熙熙攘攘的人群儘皆坐定,喧囂聲亦戛然而止。
既是宮宴,又是百官同慶,更是除夕,該有的儀式自然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