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說著,忽而又變了臉,“既庇佑孤,為何又讓蕭玉玨出生在這個世上?自他出生,孤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母妃整日圍著他轉,父皇也對他悉心照料,甚至願意將他帶在身邊教養。”
“孤小的時候,何曾有過這等待遇?”
視線變得模糊,蕭衍看著枝枝椏椏岔開大樹,隻覺得越看越仿佛嗜血的妖魔。
長相醜陋可怖,身姿卻透著妖嬈。
他有些恍惚地說道:“齊王比孤早幾日出生,又記養在皇後名下,他便成了尊貴的大皇子。父皇念著皇後護著,還有他自己的母妃精心照料,可母妃懷著孤,卻無人問津。”
“待孤出生,偏又恰逢皇後崩逝,後宮亂成一團,父皇與母妃根本沒時間多看孤一眼。”
“不過,齊王到底低賤不足為懼,便是他和他的母妃再如何折騰,也做不成這太子之位。孤是蘇貴妃之子,唯有孤,才配做這大梁的未來共主。”
“可母妃偏又生了兒子,還讓他順利長大,有孤一個還不夠嗎?”
“蕭衍,蕭衍……”
他忽然漲紅了臉咆哮起來:“憑何孤一個太子,隻能以‘衍’為名,以‘澤生’為字?”
“同樣都是父皇與母妃的兒子,而之後出生的蕭玉玨,卻能以‘珩’為名,以‘玉玨’為字!什麼蕭珩?他天生為王,孤卻不過是個雨天出生的棄子嗎!”
黃仁川渾身一顫,直覺不好。
剛要跪下,就見蕭衍猛地跨出一大步到了他跟前,又死死盯住一旁的蘇寒。
“你們既知是那蕭玉玨奪了本屬於孤的氣運,那還敢再信他會幫孤說話?兩個蠢材!沒用的廢物!孤要你們還有何用!”
蕭衍有些失控地嘶吼著,抬腳就往麵前的人踹去。
兩人嚇得連忙後退,又不敢真的退至安全之地,隻能邊挨踹邊喊:“殿下饒命!是臣識人不清,再不會有下次了!”
好在蕭衍也還沒有真的發瘋,狠狠揍人之後泄了憤,滿腔的怒火便也散了個七七八八。
他微微平緩了呼吸,又念著說著:“蕭珩,真是令人作嘔的名字,父皇與母妃日日喚他‘珩兒’,孤偏不。”
“什麼生而為王?比較起來還是玉玨好啊。”
“一塊佩飾,輕薄易碎,多好,”他歎息一聲,“孤隻喚他玉玨,蕭玉玨。”
蕭衍輕聲細語地說罷,才猛地轉身問道:“事到如今你們說,孤又該當如何?”
黃仁川腦中極速翻騰,又怕又急,卻不能毫無回應。
情急之間倒是靈光一現,說道:“殿下莫急,聖上雖因禮郡王之言暫時擱置此事,卻當場指定了黑螭衛詳查。”
“秦王殿下在大殿內已咬死了袁大人和衛肆,那哪怕是為了他自己,也定會想方設法坐實其罪名。”
“就算不能因此扳倒兵部尚書,也定能解決了衛肆。”
他越想越覺得有理,一時自信回攏,話也越說越順。
“如今您送去的賀禮已被收下,再加上宮宴時聖上的態度,他定然也想尋個機會將您放出去的。”
“畢竟一國太子若總不露麵,於大梁江山穩固也不利。”
“原先是大臣們在朝堂吵鬨,馬上便是元宵節,與民同樂的大日子,聖上若還不放您出去,屆時天下百姓疑慮,豈非要挑起禍端?”
黃仁川斷言:“隻要聖上還沒糊塗,便絕不會如此。”
蘇寒接話道:“是啊殿下,屆時隻怕齊王的禁足亦會被解,畢竟他與恭郡王一同準備的賀禮燈籠如今還在宮中好好收著,聖上金口玉言,元宵之夜還要將其擺到城中,與民共賞。”
黃仁川適時提醒:“若果真如此,則需好好籌劃一番,定要在元宵當日讓聖上放下防備,不再對您心有芥蒂才是。”
蕭衍的視線又緩緩移到了天邊。
陽光刺眼,他微眯雙眸:“若要讓父皇複而信孤,那似乎隻剩下一條路走——便是讓他覺得,除了孤,其餘皇子更不可信。”
京城中暗潮洶湧。
此刻的禮郡王府,卻還沉浸在蕭珩與林黎的對戰中,處處熱鬨喧囂,小廝和侍衛們更是喜形於色地嚷嚷。
“往日裡都沒見殿下怎麼練過,原來是深藏不露!”
“林老大不行啊,到了殿下麵前,真成小林子了。”
有不懂武藝的小廝沒太看懂:“怎麼殿下突然就贏了?之前明明林老大占上風啊。”
立時有人熱心解惑。
“這最後一擊,殿下瞧著是體力不支無法控製自身方向,其實卻是循序漸進的誘敵深入之計。”
“林老大心態本已不穩,突然見此機會,哪還能冷靜分析得失?”
“結果卻被殿下神機妙算,來了計漂亮的回馬槍!”
“若非殿下怕傷到人提前將槍頭調轉,換成了平滑的槍尾,林老大這會兒恐怕就要血濺當場了。”
“如此千鈞一發之際,竟還能做到這點,實在令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