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狐鼠擅一窩,虎蛇行九逵。不論天有眼,但管地無皮。
顧書年是史書中有名的貪官奸臣,據說他貪人敗類,愛錢如命。蒼蠅見血,得寸進尺。抄家時所搜出的房屋田產家藏珍寶不下萬件,折合白銀約千萬兩。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滿身罵名的人,卻得到史書一句“木毀於林,風必助之”之評語。
皇帝饒他不死,史書手下留情,不過是因為他有一個足以功標青史的女兒。
史書有關於他女兒的記載浩若煙海,但後人卻隻用一句“得之,國之幸也”來概括。
雖是戴罪立功,卻成了人民千百年來的仰望。
她的一生,化為字符,得千古流傳。
天元十五年
元帝駕崩,舉國哀痛,隨太子褚淡之,順應天命,登基為帝。
天元十五年暮冬,在京都西側的一處府苑內,原占地幾百平米的院子此時皆被一箱箱珠寶銀兩堆積。
顧言跪在地上,冰涼堅硬的青石地麵令她的膝蓋早已失去知覺。眼前是一群群帶刀侍衛與太監奴仆,身份低微卻遠比此刻的她來得更為高貴。
一瞬間從天堂到地獄的滋味也不過如此吧……
一個時辰前她還是當朝工部尚書顧書年的嫡女,轉眼間她卻變成了本朝最大貪官,罪人顧書年的女兒。
身份轉變的太快令她有些措手不及,仔細想起應是比睜眼發現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幼童身上來得更為驚悚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的再不是那貪官老爹哭泣認錯的聲音,而是太監提著嗓子宣讀“滿門抄斬”的聲音。
顧言抬頭一一望去,盯著自己的那些人麵上沉默神色譏諷,她揉了揉僵硬發麻的膝蓋,叩頭沉聲回應,“罪民,謝旨隆恩。”
進天牢的路上,她淡定地不似一般人,領頭侍衛皺皺眉頭並未出聲。
顧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是感慨這個被賜死還要謝恩的封建社會,還是她那平日裡憨厚老實體恤百姓的老爹,竟是第一貪官。亦或是那些被她這位父親殘害魚肉的鄉民。
思來想去,一無所有。
對於死亡,她並不懼怕,進天牢的前一秒,她回頭深深地看了看那座巍峨孤寂的皇宮,也罷。
江南江北舊家鄉,十五年來夢一場。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的一生都不過是瀚海中的一處渺小生物,生死而已,何懼之?
“阿言,你沒事吧?”
顧老爹頂著一頭亂發,心虛地朝著角落處貓了兩眼,滿色愧疚。
顧言低頭一言不發,細細思索著今生之事,還是覺得老天對她不薄,畢竟讓她從孤兒變成了官家小姐,白白享受了十五年的米蟲生活。
一世孤兒,一世薄命,頗為一視同仁。
“父親,後悔嗎?”
他們父女兩個所在的牢房是獄中最為陰暗潮濕的一處,地麵鋪滿乾草,散發出濃濃的清鏽味。
顧老爹眼神閃爍,扭頭不知在想什麼。
顧言不再詢問,而是起身,淡然地望著頂上的那一扇小窗,並未發現獄門外有幾道人影接踵而至。
“頭戴高冠便是王,敲鑼抖擻各登場。休看個個如人樣,坐後都將尾暗藏。”
顧言從來不覺自己是何良善之人,可顧書年的貪婪妄為,遠遠在她想象之外。
單是賑災銀,就搜查出幾百萬兩,賑災銀,千兩雪花萬條命,她的這位好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