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張酡紅的臉,江覺辭伸出手,仿佛受到蠱惑般撫摸起少年的臉龐。那雙眼睛像月夜下的海螢,比他在北極見到的極光都還要美。
夜色漸濃,陳京墨率先撐不住,腦袋一歪,‘咚’地栽倒江覺辭的身上。
擁住胸膛上熟睡的少年,江覺辭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睜了半宿的眼睛。
………………
翌日清晨,陳京墨是被凍醒的,頭疼欲裂地從地板爬起來,渾身仿佛被拆掉重組過一樣,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抓過沙發上的毛毯,陳京墨哆嗦著迅速將自己給裹成了粽子。
“醒醒,彆睡了…………”
睡眼惺忪地踢了江覺辭一腳,沒把人踢醒,反倒把陳京墨的腳給踢抽筋了。
齜牙咧嘴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發現叫不醒對方,陳京墨也懶得白費力氣。
正在這時,門鈴突然響起。
陳京墨按捺住臉上的煩躁,一瘸一拐地走去開門。
“你們找誰?”陳京墨從門縫中露出了半張臉。
年輕男人禮貌地點了點頭,“您好,請問您是陳京墨陳先生嗎?”
“找我什麼事?”
“我們是..…...”年輕男人話未說完,一道中氣十足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陳京墨抬頭,發現過道內還站著一名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筆挺的灰色西裝,口袋上彆了一隻黑色鋼筆,鬢角斑白,看起來大約四五十歲的模樣。
中年男人揮手讓對麵的人退下,徑直來到陳京墨的麵前。
江鶴卿不著痕跡地打量門後的少年,眼底閃過一絲輕蔑,不過是個姿容不錯的男人,竟然能把覺辭迷得七葷八素,連家也不回。
這一個多月以來,江鶴卿一直在等江覺辭服軟,可沒想到這臭小子竟然比他還硬氣,作為江家的實際掌權人,江鶴卿是絕不允許江家繼承人出現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
“說吧,要多少錢才肯離開我兒子。”江鶴卿居高臨下的放話,根本沒有把麵前的小少年給放在眼裡。
陳京墨,“???”
這種出現在電視劇裡的台詞是咋回事兒?陳京墨撓了撓腦袋,滿頭霧水地看向門外的兩人。
“這位大叔,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帶回覺辭,說吧,究竟多少錢你才願意離開。”
陳京墨丈二摸不著頭腦,“大叔你想帶人回去就帶呀,為什麼要我離開?”
江鶴卿見對方還想裝傻充愣蒙混過關,便也不再廢話,拿出口袋裡的鋼筆,江鶴卿大手一揮,一張一百萬的支票甩進了陳京墨的懷裡。
“這是..……...”
不是陳京墨沒見識,他還真沒見過支票這玩意兒,拎起手裡輕飄飄的紙片,陳京墨與江鶴卿大眼瞪小眼,不明白江覺辭他爹究竟想乾什麼。
大清早的來串門,就為了給張紙?陳京墨晃了晃手裡的支票,隻看見好幾個零。
“怎麼?一百萬還嫌少?”
“這有一百萬?!”陳京墨大驚,反複拿起支票看了起來。
江鶴卿冷言道:“現在可以離開我兒子了嗎?”
“可以可以,沒問題。”陳京墨激動地收好支票。
江鶴卿見對方答應得如此爽快,對這名見錢眼開的少年更加厭惡,“記住!以後不許再跟覺辭有任何往來。拿著這筆錢離開這裡!”
“你的意思是要我搬家?”仿佛臨盆冷水,瞬間將陳京墨的喜悅給澆沒了。
“我希望你拿著這筆錢,搬到覺辭找不到的地方。”
陳京墨皺眉,手裡的支票也不香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房子,才住了沒多久就要搬,這群人當他是螞蟻啊,天天搬來搬去。
“想要我搬家也可以.....”陳京墨抬起頭,一臉賤笑,“得加錢!”
真是恬不知恥!江鶴卿認為少年是在坐地起價,怒氣衝衝地又寫了張一百萬的支票丟了過去。
“呃………”
陳京墨尷尬地撓撓臉,他本來想的是對方能幫忙把搬家費付了,怎麼突然又給了一張,這江家可真是財大氣粗。
房門大敞,陳京墨識趣地讓開身子,露出還在地板上睡大覺的江覺辭。數著支票上的零,陳京墨揮揮手,示意後邊的黑衣人趕緊把人給抬走。
過道裡的江鶴卿見自己兒子睡在地板上,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江家不要,偏偏要跟個男人廝混在一起。
“還不快把少爺帶回去!”
江鶴卿大喝,黑衣青年立即手忙腳亂地背起江覺辭,兩人匆匆離開小區。
當晚陳京墨便找了個高檔公寓,叫來搬家公司迅速搬離了那所破舊老小區。
翌日,等江覺辭趕到這所小區的時候,空蕩蕩的屋子裡早已人去樓空。
江覺辭從一旁的鄰居口中得知少年是連夜搬走的,具體搬到哪裡對方也不清楚,匆匆道了聲謝,江覺辭來到西餐廳,發現對方已經辭職不知去向。
當班的溫海見到江覺辭來找人,從口袋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封黃色信紙。
“這是他托我給你的。”
江覺辭接過,“這是什麼?”
“他說你一定會來這裡,讓我到時候把這封信給你。”
溫海看了眼信封,心底歎氣,他不清楚少年為何如此著急想要離職,但經過那晚與對方的通話,溫海猜測對方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江覺辭拆開信封,裡麵裝著一張嶄新的支票,額度一百萬,簽名人是自己的父親。除此之外還有一張便簽,上麵隻寫著一行小字。
【記得替我謝謝你爸。】
小字的末尾,還畫了個圓鼓鼓的討喜笑臉。
江覺辭摩挲著那行潦草得宛如狗爬的字跡,疾步離開了西餐廳。
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佇立在路燈下的江覺辭撥出了一通電話,一陣‘嘟嘟’音後,傳來一道熟悉的電子女聲,江覺辭垂下眼簾,一動不動地保持著接聽姿勢。
風聲呼嘯,烏雲漸漸壓頂,淅淅瀝瀝的雨點打濕了人們的肩頭,淹沒了耳邊持續重複的女聲。
………………
位於S市南新區的一所住宅內,躺在沙發上的陳京墨望著鉛灰色的天空,心情愉悅地給自己剝了顆葡萄。
身旁的圓形小腳桌上,‘嘟嘟’響個不停的電話被拋棄在水果籃裡,陳京墨抱著個半人高的法蘭絨抱枕,設計得又大又簡潔的客廳即使是在烏雲蔽日的陰雨天,也顯得格外的敞亮。
窗外的飛鳥迎風冒雨,不顧一切地破開雨幕,氣勢如虹直指陳京墨家的陽台。
手機的震動忽然停了,陳京墨拉上紗簾,不去看那隻暈頭轉向撞上自家窗戶的傻鳥。
躺回沙發,陳京墨拿起手機就是一通行雲流水的操作。‘啪啪’一通按下來,江覺辭的聯係方式已經被他給拉入了黑名單。
這下該不會來煩他吧,陳京墨拎起一串嫩得滴水的青玉葡萄,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美,足以媲美夏爾丹的妙筆,浸了水的葡萄透出玉質的瑩潤光感,仿佛著了青色紗裙的少女,美得不可方物。
當然價格也是十分美膩,從物業那裡接過禮物的陳京墨根據商標查詢了這串葡萄的價格,從資料上來看是從國外進口的新品種,比尋常的葡萄高出了近三倍的價錢。
陳京墨感歎生活的不容易,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一個勁兒地往嘴裡塞葡萄。
從江覺辭他爹手裡得來的兩張一百萬鈔票,陳京墨還了一張,剩下的一張當做是他這段時間的報酬好了,就算江父讓自己現在再搬一次,陳京墨保證二話不說,拎起行李就走人。
給錢辦事,陳京墨向來信守承諾。
兌現後的錢一半打到了陳母的卡上,除去給小胖子的十萬,陳京墨把自家外債還清後還剩了四五萬,想到小胖子發現那十萬塊錢激動得涕泗橫流的模樣,陳京墨忍不住笑出了聲。
意外得到幾十萬的陳母十分驚訝自己兒子怎麼會突然有了這麼大筆錢,但在陳京墨的解釋下,陳母算是信了他中彩票的無稽之談。
安撫好陳母,陳京墨租下了這間高檔公寓。七七八八的東西備下來,陳京墨看著卡裡的大幾萬塊錢,總覺得不太安心。
坐吃山空的人下場往往慘不忍睹,過段時間再在附近重新找個工作吧。
陳京墨打定主意,心安理得的在沙發上睡起了大覺。
窗外的雨停了,陽台上的灰雀精心梳理著身上的羽毛,綠豆大小的眼珠四處掃射,翅翎輕拍,似乎感知到了來自某處的威脅。
烏雲退卻,雲層中湧出一縷金光,逐漸上升的溫度蒸騰掉灰雀身上的水珠,褐色羽翎仿佛粘了濕漉漉的金粉,展翅高飛的鳥兒倏然消失在了窗外。
躺在沙發上的少年披著薄薄的毛毯,微微敞開的白色紗簾迎風飄動,一縷陽光緩緩淌進了陳設簡單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