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認識她?”
“不認識。”
“之前四班有個男的,退學了你知道嗎,聽他們說,那男的大半夜的在屋子裡晃悠,中了邪,你知道誰乾的嗎?”
“誰?”
“她。”
紈絝子弟指著那個被汙蔑了的邪祟,義正言辭,“就是她乾的!我有證據!你告訴你們班的人,下一個目標!指不定是誰!”
“……”
陳祁軒了然。
他聽了,但沒聽進心裡去,也沒有把“不耐煩”赤裸裸袒露在臉上,像聽一個無趣至極的謠言。
但。
這個學校確實不大太平。
這片貧瘠又窮困的土地,養出了一群牛鬼蛇神,村民大多對此類之事頗為忌憚,供奉庇護他們的神明,排擠害人奪命的鬼怪,連警署都無法乾擾。
尤其,幾公裡外還有一座療養院。
得益於淳樸的民風,學校裡也會有一些鬼怪之事橫行,也有人肆意發揮,以幾乎為零的成本瘋狂抹黑和造謠。
一旦被扣上邪祟的帽子。
就再也摘不下來了。
左一個邪祟,右一個邪祟,陳祁軒聽了太多,他看著薑好好,看她,她看起來並不像是邪祟:軟弱的性子,彷徨,躲在白浪身後發抖,咬唇,恐慌又閃躲的目光。
她怎得,被人冠以邪祟的罪名了?
紈絝子弟向薑好好啐了一口,洋洋得意,大有仗劍江湖走天下,為民除害慶功德的大俠氣焰,不知道的,以為他真的在除暴安良。
“我有證據!”
“我可查到了!那個男的家裡抓出來一窩蛇!就你家養蛇養鬼!肯定是你乾的!”
薑好好哭訴著為自己辯駁。
“我沒有……”
“沒有?”紈絝子弟一把扯過她的書包,打開了把裡麵的東西都砸在地上,書,本,文具,竟然還有一疊子黃色的紙和一些老舊鬼神之物都撒了出來。
他抓起黃紙,振振有詞,天女散花似的揚在薑好好身上,質問。
“沒有?這叫沒有?沒有?”
那些黃紙,被白浪擋下了大部分。她把薑好好護在身後。“沒有就是沒有!”
“屁!”
紈絝子弟痛罵一句,矛頭直指白浪。
“這兒有你什麼事!姓白的,你彆在這裡攪局,你,你幫她,你也是壞人!”
“我今兒就要替天行道!”
“你在放什麼狗屁!”
就在一眾人爭執之時,陳祁軒卻敏銳的捕捉到一絲不對勁,他發現,薑好好的書包裡,竟然滾出來一個黑色的圓球。
他下意識去尋她臉上的神情。
很奇怪。
屋子很黑,架子的斜影與護在她身上的白浪的背影,構成一張陰暗的網,將她一張溫柔善良的臉全部都蓋住了,看不清神色。
陳祁軒陡然心一驚。
不對勁!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是一個過客,沒有資格,且沒什麼傾向,站在誰的角度,成為誰的同夥,評判誰的對錯。
於他而言,他隻想獨善其身。
但,白浪。
他得保白浪,這是他的朋友。
紈絝子弟和薑好好就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他處於霸淩旁觀者的角度,對自以為“行俠仗義”的霸淩者一點好感都沒有,自動站在被霸淩者薑好好的陣容,同情她。
但這個圓球。
他覺得,不像是好物什。
有一種可能性,紈絝子弟在某種意義上來講。說的沒錯:她確實很可怕。
他敏銳的察覺她不對勁。
直覺告訴陳祁軒,這個薑好好懷揣著“危險品”,像個隨時隨地會爆炸的炸彈,極度不穩定的危險因子。
這種“危險品”。
他也有。
但如果她狀態正常,這顆炸彈將會一直處於具有威脅卻又相對安全的狀態,如狼淹沒在凡人之中,一直,她會一直平靜的活下去。
會和白浪的友誼更深一步。
而他將會繼續成為友誼的犧牲品。
陳祁軒的目光變得晦澀陰冷,他握住拳。大腦裡,道德和利益劍拔弩張,展開激烈的交鋒,但最終,想要得到關注的渴望和極度缺愛而埋下的偏執力壓群雄。
他想抓住白浪。
對不起了,薑好好。
陳祁軒低頭,在紈絝子弟扔的散花了的符紙之中默默尋找,尋到一張與眾不同的一張:畫了一半的鬼符。
他疑惑的走上前,抽出那張半成品。
半成品下,還有一本貼著被撕破了的姓名貼的報廢筆記本,殘破不堪的姓名貼上隻有一個“江”字。
“這什麼?”
這句話,吸引了紈絝子弟的目光,他上前不客氣的奪過符紙,掏出兜裡一樣被揉的稀巴爛的紙,對比上麵的圖案。
陳祁軒又識趣的把那本“江”姓筆記本撿起來,“三點水的江,這是誰的筆記本?”
一提“江”,紈絝子弟立馬又奪過去。
“屁!這不是我筆記本嗎?”
紈絝子弟檢查了一番,確認是自己的筆記本之後,又收心重新對比起了兩張紙上的字和符號。
陳祁軒餘光瞄過去。
他選擇後退半步。
一分鐘後,紈絝子弟就抓著這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紙張癲狂的發笑,“哈哈哈!薑好好!讓我抓到了!你這次又要咒誰!”
“……”
薑好好抱住膝蓋,瑟瑟發抖,她抬頭深深望著紈絝子弟手中兩張一新一舊的符紙,躲在白浪背後的那雙眼睛陡然變得滿是怨恨。
“啪嗒——”
刹那間,地上這顆圓球先動了。
圓球發出極其駭人的破殼聲,在不安的劇烈晃動,所有人立刻安靜了下來,齊刷刷把目光投向圓球。
“薑好好,你這是什麼?什麼啊!”
白浪也滿臉驚恐。
薑好好輕巧的推開她,顧自站起來,臉上的表情已然變得十分猙獰,死死盯著紈絝子弟和一眾霸淩的人,笑的瘮人。
“你找到了他的紙,你猜猜,我新一張是寫給誰的?”
紈絝弟子的臉色“刷——”蒼白。
他如同見了鬼似的,甩掉手裡的兩張符,亂抖身子,想把一身的晦氣都甩掉。
老大一臉震驚卻又癲狂的表情。
“讓我說中了吧!”
陳祁軒卻吞咽口水,震驚大於恐懼,還暗罵怎麼開門都這麼磨嘰,他知道會很“危險”,但沒想到這麼危險。
他有點後悔了。
薑好好冷笑著,一捏拳,從圓球處立刻鑽出五六條一手長的圓斑西蛇,而她本人,屏息著,從袖口兜裡鑽出十多條蛇,大軍壓境似的遊向眾人。
“啊——”
人群立刻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嚎叫,一個兩個嚇的腿抖,開始瘋狂找鑰匙開門,
紈絝子弟雖然也在發抖,但更多是即將能夠戰勝邪惡,施行正義的狂喜之下的顫抖,他薅起一根鋼管,擋在陳祁軒身前,抵禦蛇群的攻擊。
白浪完全被嚇蒙了。
她不知道昔日好友的每一寸皮膚都藏了一條陰冷黏膩的毒蛇,一個好好的人,淪為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