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今兒個是三月初六了。”玉芊依舊關切地看著我,答道。
三月初六…我猶記得,姬懷禎於三月十一駕崩,也就是五日之後。
這五日,我身在寧王府,自是做不了什麼,但卻可以好好思索一番此後該如何打算。
思及前世,我愈發覺著可笑。
做了十三年的皇後,卻為著前線戰事,我力行節儉,與姬懷睿一起茹素食,穿布衣。甚至在宮中設了二十四架紡車,教授宮女紡紗織布,以所紡之布為宮中諸人製作服裝。十三年,連件綢緞都未曾穿過。
若論喜好,我自小癡迷聽戲,但成了皇後就連這點喜好都無法實現了,邊境無糧草,國庫無銀兩,身為國母我又豈能縱情笙歌?十三年間,唯有我二十五歲那年的生辰,請了次京中的戲班,唱了出《長生殿》,還隻唱了其中兩折便匆匆收場。平日裡,我隻得一遍又一遍地翻著發黃的戲本子,想象著那戲台上的衣香鬢影,仿佛這樣,便能逃離前方越發清晰的慘局。
古往今來,一國皇後能做到我這般落魄的地步的,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可前世我所經曆的這一切,卻無半分意義,亡國的結局早在姬懷睿登基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守著三從四德,遵了女戒女訓一輩子,直到臨死前,我才突然想明白了,這是何其的不公,又是何其的愚蠢。古訓皆言“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商有妲己禍國,周有褒姒亂權,每當山河傾覆,他們男人倒是將自己都撇的乾乾淨淨。我並非禍水,大昭卻還是亡了,一旦身逢亂世,身為女人,為著那名節二字,便是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而他們男人,自己亡了國,卻倒是可以學著那吳王勾踐,苟且偷生,美其名曰臥薪嘗膽,忍辱負重,若是有朝一日真能卷土重來,還能搏個萬古流芳的美名。
既然如此,我寧可背負千古罵名,也要我命由我掌控!
我要奪權。
至於姬懷睿,對他殘存的的愛意,已在我觸及姝兒屍身的那一刻,在他嘶吼著“諸臣誤朕”的那一刻,儘數消磨殆儘。餘下的,隻有恨與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