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獵物 並非人心存慈悲,隻是想任……(1 / 2)

【索釋】始終 炊夢坊 7419 字 10個月前

除滅妖蛇的懸賞在人間官宦的府衙背街,周圍有幾個道士開的收徒招辦。在一麵乾淨的牆上掛了許多牌子,各自對應紙卷貼在下麵簡述委托詳情。“除蛇妖”的牌子設了好幾個,一節掛木上掛了小的牌子。櫻空釋詳細看了,各領一麵委托牌,找到登記人。

“為何那些道長不去降妖,反倒是借著妖禍來收徒?”

淨鳶指了指一個在一麵小門邊打哈欠的胖子道士,語氣多有不忿。

“凡人擁有強大的力量,會招來蒼天的妒恨,降下災禍或者要他身邊人遭殃。所以凡人即便是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也不敢同這些法則對抗。”

櫻空釋掃了淨鳶一眼,同她解釋道、又再囉嗦:“把你的琴放在這裡吧,我們去除妖,顧念不上這些東西的。”

小滿遙遙看著。淨鳶和櫻空釋說話離得有些近了,他握了握拳頭心裡有些憋悶,便順著櫻空釋的話把陶笛放到了招辦處。他同櫃台人員嘮嗑:“千年的大蛇,是哪種程度的厲害?”

“掃一掃尾巴就能掀起大浪——吧大概,我也隻是聽人說起過。能讓全鎮子過不了河,隻能縮在窩裡啃積糧,那定然是很厲害的。”

“輸送糧食的通道不止一麵,怎麼一條河就斷絕了鎮裡人所有的生計?”

“咱這鎮子同外地不同,除了河那岸環繞了半個鎮子,另一邊毗鄰雪原,還有一角的出路在大山峽穀裡。那處險路以前是挖礦所用,不止一次發生過塌方,早就被列為禁地——要麼是地麵凹陷,要麼是山洪崩塌,就算是個駱駝走過去,也都不敢帶駝鈴!”

“那還真是慘烈啊。”小滿訕訕地閉了嘴。對於那些逝去的生命,他懷著虔誠的敬畏,卻更能感受到無力和無奈,以至於他悄悄地覺得自己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談論著人們的生死,是多麼不敬的事。

那邊的淨鳶同櫻空釋也聊了許久。大抵是淨鳶對這麵琴感到不舍,“我同那流傳萬年的夢境之靈打通了關係,才得到這麵琴作為友誼的見證。在以前神族被人類供奉,有些人類住在神族的邊境,留下了生活過的證據。而這麵琴便是那些人生活過、留在世界上的禮物。它對我的意義非同凡響,任何無知的輕慢都是對它的損毀和褻瀆!”

“它既然來自於人類世界,那麼由這些人類朋友們保護它,不是更加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櫻空釋腦袋有些亂,畢竟勸導一個人去做某件事,在這方麵他不擅長的。

“我自小到大破壞的東西不少,從來很難懂珍視的感覺。在我決定和你們出發來到人類世界的那天傍晚,夢境之靈告訴我不能和你有太深的牽扯,不然比如我,或者小滿,一旦在這個世界上被破碎掉,你會做出很恐怖的事情。他叫我看到過那個名字叫做雲飛的少年的故事。櫻空釋。你這樣一個人,千萬不要對我和阿滿生出什麼珍視的感情,不然你的任何一個瘋狂的舉動,都是我們無法負罪的。”

淨鳶說得非常認真,櫻空釋低下頭,漂亮的臉蛋上浮現出靜謐的憂傷,“從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開始,一直到現在,所有喜歡我的容顏的人、仰慕我的術法的人,都被這樣的警告隔絕開來。如今要同我長久地旅行的人們也如此芥蒂我,我該如何呢?淨鳶,即便我不故意依賴或者親近你們,那我們本來要在人間行走三十年,又如何不生出家人一般的感情呢?如果你們願意繼續走下去,那麼你把琴留在這裡,如果你想要分割陣營,那麼我可以遷就你去詢問小滿的意見,但是我不主張這樣的行為,因為我們來到人間的目的不是為了互相敵對或者互相攀比。而且,‘情感’這種話題,不是現在的我們這樣短淺的見識能夠議論的。現在隻有兩件事:1、你把琴留在這裡讓人們暫時保管;2、不要排斥我。”

櫻空釋的記憶是嶄新的,但是夢境之靈經常捕捉到他的記憶碎片,並且呈現給他。櫻空釋知道自己有一個、甚至不止一個,“前世”。蓮姬也不回避,直白地說過“在你乾淨如新的經曆之前,你可真是堪稱一個大魔頭。”但是蓮姬不肯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櫻空釋,讓蓮姬幫櫻空釋覺醒記憶是有條件有代價的,但是櫻空釋連知道開的價錢是什麼的資格還沒有。不過,“你閒的沒事不妨帶幾個人到人間玩玩。”對於他來到人類世界的行為,蓮姬是支持的。

話說回來,淨鳶和櫻空釋兩人互訴衷腸,終於到了氣氛凝固的時候。淨鳶沉默了些許,一雙眼睛霧氣朦朧地看著櫃台處的人,小聲地說道:“姐姐,這是對我很重要的東西,你們千萬要保護好。”

她和櫻空釋的對話直白地透露著他們不是普通人,隻是官家府衙審訊犯人定罪生死,附近積蓄著煞氣,很少有人刻意逗留,那前台的人也被小滿拉去嘮嗑。嘀嘀咕咕一陣子下來,居然連個窺聽的人都沒有——路過的人們還是會偶爾分出一點目光看著這白發藍眸樣貌罕見的三人,也就看一眼而已。

前台的人笑盈盈伸出雙手接這木盤的蠶絲琴,接下後雙手陡然一降,好生護住。因為這重量重到讓人不敢相信僅僅是木頭就這麼重,像是傳說中或值千金的玄木。那人想來也是知道這東西貴重,便清空了一格櫃子把琴放了進去。

“叫上小滿,我們走吧。”櫻空釋涼涼道。

淨鳶看了看櫻空釋,心中泛起一絲愧疚,不過片刻,便低著頭去拉小滿了。

一路無話。

花草蕃茂的大河邊,礁石在岸邊突兀伸展。河流有一條街那麼寬,裡麵碰撞著清澈的浪花,但站在岸邊往下看,卻隻看到黑暗裡透著幽幽的深邃。這條河的終點,便是分割了冰族和火族兩大神族的無儘海。

櫻空釋等人從漁家租借了一葉扁舟,劃著水往對岸去。未過一半,水麵便起了個漩渦,水流湍急地顛沛著,櫻空釋眼中辨認出白紋碧青蛇的色彩,恰好小滿也指著那方向道:“就在那兒!我看到了!”

那蛇身上的白紋如同水麵的浪花,身上的青綠藍的斑底也如同河岸上的花草樹木映射在水裡時的色彩。如果實在辨認不出來,可以追蹤它的眼睛,那是一雙赤紅的眼睛,每一隻眼的瞳孔處透出的白點就如同厲鬼的注視,看久了讓人無端心悸。

櫻空釋動用靈力,很快凍了一串冰梯,由於水流湍急的緣故,那冰產生裂縫相互擊打,然後又重新被櫻空釋的幻術凍住。不多時,一道堅固的冰梯七扭八歪地出現在河裡,河的儘頭,那條千年的白蛇正扭動著身體,嘗試著從冰裡脫身。也確實被它得逞了,已經有半截身子從冰裡扭出。櫻空釋發動靈力打算再凍一段,小滿趁機衝進水裡,手裡舉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取來的尖銳物,一頭紮進那白蛇腦殼上。白紋碧青蛇高高地揚起嘴巴,兩顆纖長的毒牙格外醒目。櫻空釋和小滿二者皆是一瞬間便做好了防備,那蛇也在一瞬間掙脫了冰籠,在江水裡痛苦地翻騰。

水麵上的波動更加劇烈,陣陣風流從河段裡刮出,吹得那花草飄零、樹木歪伏;河水裡,迸裂的水花暫時遮住了櫻空釋的視野,淨鳶發出一聲尖叫混雜在風息裡。那時候蟒蛇的鱗片擦著櫻空釋疾行,櫻空釋見準時機抱住蟒蛇,手中凝聚出一把冰刃,直直紮進蛇身。那蛇掙紮起來的時候,淨鳶的尖叫聲更加刺耳,櫻空釋的手探進蟒蛇的傷口裡,摸進汩汩流血的血管裡,一瞬間全力引發了冰凍術,那巨蟒整個身體也在一瞬間凍僵。

炎炎夏日,天空中飄起了細雪。河水互相傾軋最終散去,涼涼的浪花有些凍人。蛇僵硬在水裡順著水流漂浮著,奄奄一息地喘著粗氣。它冷卻的血管被它自身的道行暖化,千年生息的元氣徐徐修補破損的血管。蛇閉了閉眼睛,口吐人言:“又是一批想要餘死去的人。”

小滿抱著淨鳶,撕下了一塊布綁住淨鳶流血的肩膀,他恨聲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嗎?好端端一條蛇,非要學蚯蚓在水裡翻騰,這些被你傷害了的生靈——你都看不見嗎!”

蛇的眼睛開了條縫,眼珠子望向淨鳶的方向:“她已經重了餘的毒,止血是沒用的。不把毒血吸出來,她遲早要死。”蛇慢悠悠地說道。

“解藥呢?”櫻空釋冷冷地問。

“鎮子最肅殺的那條街有幾個來自四海八荒的道士並列在一起開收徒的店。按著他們的方位從左往右數第三家道士姓王,他們已經研製出了各類蛇毒的解方。你在半個時辰內找到他們,索要‘響尾蛇’一科的解藥,就能治好這毒。毒發有兩個時辰,藥效發作有一個半時辰,卡著點吃藥就行。”

這邊小滿已經抱著淨鳶往鎮子上去,櫻空釋瞥見他手裡的碎片是陶瓷製的,便想到了那個陶笛。“小滿有句話說得不錯,好端端的,你為何要為禍一方。你可知道,隻需要殺了你,那些鎮子裡的懸賞就足夠我們在那裡買下一套房。”

“卿不必為餘吝惜,餘已活了四千年之久,也曾化作人形在人間玩到膩歪。隻是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姑娘,那鎮裡人卻為了災旱將她獻祭,餘因此有些瘋魔罷了。”

“誰給你吝惜了。不過你這樣的心性,冷靜下來以後還會先關注彆人的傷勢——就這麼說走就走,也確實惹人惋惜。現在我是不是可以拿你的命,去換那鎮子上的懸賞了?”

“餘隻不過是看你用功不錯,修煉時應該沒怎麼偷懶。看你的氣息是正值少年,就來攬這送命的懸賞,為此惜才罷了。要知道餘的求生之法多如鱗甲,隻要內丹不毀,就算再是一身重傷,也是彆人不能輕易屠戮的存在!”

櫻空釋同它聊了段時間,發現蛇已經能輕鬆地盤行了,想到自己剛剛凍住了蛇的血管,現在蛇卻已經能夠在地麵攀爬,對蛇的話信了七八分;又看向蛇的傷口,那傷口流的血愈來愈少,已經閉合,便相信了蛇的言語。

“剛才冒犯了。”櫻空釋低了一下頭。

蛇返回水中,櫻空釋往岸上退了幾步,不加阻攔。不久後,蛇從水中出現,口中吐出一具女屍。蛇慢悠悠說道:“將她好生安葬吧,我願意為人間律法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