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獵物 並非人心存慈悲,隻是想任……(2 / 2)

【索釋】始終 炊夢坊 7419 字 10個月前

櫻空釋無奈,抱起了這具屍體。櫻空釋走進人間的街道,蛇在後麵跟著。蛇巨大的身軀把人間的街道壓得很是瓷實。人們心驚膽戰地看著這條巨蟒,生怕它一個張口吞了行人,又很佩服地看著櫻空釋,不再為“白發藍眸”的族群歧視的濾鏡所迷惑。摘掉這層濾鏡再看櫻空釋,竟是覺得這少年十分好看。

一個廩生就在街上,看見櫻空釋已經帶蛇來,便將櫻空釋引薦給當地的官吏。懸賞處的招待人也離了崗位來這裡看,“你就是和那個叫做小滿的人同行的夥伴吧,”招待員就是和小滿聊天的那個女子,“您的同伴們在巫醫開的館子裡安歇。”

櫻空釋點了點頭,順口說到:“是我不清楚自己的夥伴的能力,把不適合戰鬥的人一起帶到了水中。”

周圍的人聽到他這樣說,便不覺得淨鳶是他們中的弱者。僅僅是不適合戰鬥而已,說不定人家在彆處還有厲害的地方呢?

蛇見到人間的官吏,閉了閉眼睛,身量開始縮小。它的粗細本來是剛好可以填滿一條街,與排房齊高,如今化身為人形,那留下的道路剛好平坦如新。蛇化身為一個白麵小生,纖細的骨骼有種“一吹就倒”的既視感,柔和的麵部也十分和善,看得眾人心中一陣怪異。

櫻空釋道:“蛇開了條件,好生安葬這女子,他便伏人間律法。”

眾人往櫻空釋懷中望去,有不少人發出驚呼聲。這女子獻祭之時,請了不少巫師前去做法,圍觀的人群也不少。但那時人們逢臨旱澇之災,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疾苦,哪裡容得下彆人的生命?如今再看,終於覺得羞愧。

櫻空釋把女子放到蛇的懷裡,對眾人道:“我對這裡還很陌生,如何處置便按照眾人協議的來說吧。還有就是,懸賞的結果商量好了就去醫館找我。”便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鐘塔的聲音回蕩在刃雪城裡,如同和尚敲的木魚一樣寡淡。

刃雪城的建築如同一座精致的陣法。在天梯通達的刃雪城中央,最大的那所宮殿,寬闊的宮門因為其高度而顯得纖長。蓮姬坐在裡麵的王座上,被包裹在舒適華美的王袍裡,纖細的手指支撐著太陽穴,她皺著眉看櫻空釋留下的信封。

“凡界的領土很是廣袤,主導幻境的星石便藏於其中。釋在元神力量恢複之前離開幻境,必會被幻境的能量反噬,原本就帶著傷的靈魂會因為承受不住這股力量而徹底消散。但如果他恢複到自己的巔峰水平,整個幻境對於他也不過隻是一片煙霧。”

空蕩的殿堂裡盤旋著蓮姬的聲音,她又將櫻空釋的信封展開,想到櫻空釋帶去凡間的兩人,又呢喃自語:“在釋的隊伍裡,淨鳶是我用火焰的碎片光輝、一束月光還有一滴曇花上的晨露捏造而成的,壽元不長。”

蓮姬又想到了小滿。

“小滿是我以前去人界的時候碰到的一個窮苦孩子。那時候我斂了形貌,外表隻是一個平凡的人,曾經在他的祈求下施舍了一個餅給他,他卻奔回家中把餅全部給了他那奄奄一息的母親。之後他母親病逝,我雲遊人間,他便一直幫我打下手,也學了些靈力。後來掃蕩星空巨蟲中的皇族時,他因為屠殺了已經化為人形的蟲皇而被凡界的人類宣判為‘殺人犯’殺死。我清除了她的記憶,一直保存著他的靈魂,放進了如今的夢境裡。”

“星空巨蟲的皇族晶核蘊含著巨大的力量,這力量不是神力也不是靈力,卻對加固靈魂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淨鳶過早地出了意外,用晶核穩定她的靈魂,必然是會成功的。”

“雪精靈脫胎於六葉冰晶,極為珍貴,具有著進化成為冰族神明的潛力。如果淨鳶和小滿能夠以雪精靈的身份修煉,那麼等到他們的根基足夠紮實時,便可以獨立出夢境。雖然人和地域都是像煙氣一樣脆弱,但是耶羅幻境,裡麵的靈力流卻是由隱蓮池真實供應的。”

“釋本應是在天際自由翱翔的鷹,隻可惜,當初的冰族火族殘活的人一直想要取走釋的命,而我卻不能時刻保護他。”

說著,蓮姬回想起來在她還年輕的時候,床底間帷幔交疊,冰王凜昭從她身邊的被窩裡起身,淡淡的問:“你的一淚石呢?”

那時還算單純的蓮姬輕輕地問:“你娶我,是為了我的一淚石?”

她還記得冰王眼底大雪彌漫,沒有為了一淚石而娶她的冰王,她也不會與自己的愛情失之交臂。

她的愛人是火燚,可即便是火燚,在得知她不是純血的人魚族皇室、她的一淚石不能直通海底的幻雪深山時,也毫不留情地斷了和她的聯係。即便,是火燚要走了她的第一次。

冰族火族,都是如此殘忍。

而她的兒子,櫻空釋,即便當時櫻空釋非冰族血脈後人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凜昭還是願意用櫻空釋的生命換火族休戰,那時候所有人都隻知道櫻空釋是冰族皇室所出的皇子。即便當時人們不了解真相,也是願意犧牲櫻空釋的。

戰爭是多麼宏大的一件事啊,會有多少人像蓮姬失去櫻空釋一樣失去自己的親人或者愛人,雪霧森林裡那些欺負過櫻空釋的少年們會在戰爭中受傷或者死去,也會如同更加古老的冰族皇室成員一樣逃離自己的家園,去到凡界落地生根,或者是被火族的侵略者戲弄生死——“殺死你最愛的人,我們放你一馬!”而那些更加幼小的、分不清誰好誰壞、不知道欺淩為何物的孩子們,咿咿呀呀地看著自己的族人胸膛中淌落白色的血,還會天真的問一句:“為什麼要把槍頭插進去呀?”

可是蓮姬不能失去櫻空釋。曾經她為愛情練舞,腳下流著血在寒冷的雪地裡一步一刀割也忍過了,愛情卻隻是給了她欺騙和利用。後來她把一切的愛都寄托在櫻空釋身上,這個唯一的、有著和她一樣的人魚族血統的孩子。

素白空曠的殿堂上,蓮姬手裡還捏著櫻空釋的信封。她的頭顛了一下,有點打瞌睡。“至少現在的雪霧森林裡的小孩是很喜歡櫻空釋的,”蓮姬平靜地想,“上次我去雪霧森林裡巡佪,看到很多小孩在和櫻空釋擁抱。他們的身上有著幻術的傷痕,這是因為他們打不過櫻空釋,所以選擇了和解。”

蓮姬從王座上起身,王袍從她衣裙間滑落。她提足下殿,心念轉動間麵前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門。一尺之外還是風平浪靜,蓮姬踏進漩渦門中,裙擺被刮起,颯颯作響。

供奉隱蓮的池水很是寬大,蔓延到視線中的地平線儘頭也不曾窮儘。其上是無儘星空,耀眼炫目的星光落到誕星杖前,閃爍出詭異而繁雜的光軌。

蓮姬的身體從池水中浮現,她睜開眼睛。起身時長長的黑發散落在身後,發絲靠近頭的那端卻一點一點地變得蒼白。

蓮姬上了岸,左手無名指扣了扣,發絲便浮動起來盤在她頭上。星光落在她素白的衣裙上,編織出雍容華美的外袍。蓮姬在岸上走動,繁瑣的衣托從水中被拉出來。

煉泅石小島,也叫離岸,是從幻雪深山到冰族的必經之地。卡索常常守在離岸上,看著島上巨大的煉泅石,回想萬物的偉大。

蓮姬上岸後便撞見了卡索。他看起來非常憔悴,霰雪鳥總是從遠方撞擊煉泅石然後失去生命滾落到地上,而他便在那成堆的霰雪鳥屍體中坐著。刀鋒一樣尖銳、美玉一樣剔透的赤凝蓮已經長到了他的衣服上。

蓮姬打量著卡索,忽然間心中升起幾分悠閒的憐憫。卡索看起來毫無生氣,就像是神族快要坐化時的樣子。他聽到海水嘩啦啦地響起來時轉了一下眼珠,見到蓮姬那張刻薄但美麗的臉龐時,又失望地轉了回去。他的眼皮上已經結了細微的冰霜,皺紋不太明顯地在他臉上蜿蜒。他有著舍彌傳承下來的龐大神力,怎麼會輕易死去。但他那雙藍色的眼睛透著灰白的光澤,幾乎像是人間眼睛快要瞎掉瞎掉的老人。

蓮姬想到釋被關在冰籠裡,冰王快要把他交給火王時,是卡索說服了冰王,救下了釋。

卡索優柔得無法在嵐裳、梨落和櫻空釋之間做出堅定的選擇,使得三人都受到了傷害;又無力地保護不了任何人,嵐裳為貞潔而自殺,梨落因血統被流放,櫻空釋握著卡索的手把劍插進他腹中;卡索的種種行為都叫人咬牙切齒,戰爭所剩的唯一嫡子、即便被廢去靈力也有人擁戴他,他的寬容博愛使得各族首領都對他極為偏心、比櫻空釋殘暴的名聲不知道要好多少。

但是蓮姬也知道,在雪霧森林裡保護櫻空釋的人是卡索;在櫻空釋打傷忻絕時陪櫻空釋坐冰籠的人是卡索;櫻空釋利用火族擺局,一直信任他的人也是卡索。卡索對於櫻空釋,終究是善意的。

蓮姬扔給卡索一枚一淚石,緩聲道:“陪我去見釋吧。”

卡索猛然一激,不可置信地看著蓮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