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境遇 鼎站樓是一個有傭兵有懸賞的……(1 / 2)

【索釋】始終 炊夢坊 7495 字 10個月前

卡索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多年前那個純白的身影浮現在他眼前,那孩子在冰籠裡說,可是我需要幫助我哥哥;那人忍著焚心果的劇痛,潛伏在敵國公主身邊為他竊取情報;那人束起精致的發型,在殿堂上說也許我比我的哥哥更適合當王;那人臥倒在他懷裡,合上雙眼安靜地透露幾分乖巧好似睡著。

他顫顫巍巍地扶自己起身,踉蹌著站直了身形。他好似窘迫,疾步到島的邊緣、看著海水的鏡麵收拾自己的頭發。他身上的紅色晶塊被抖落,破損和血汙被幻術隱去,他枯槁的臉上揚起笑容,青春正緩慢地在他臉上萌發。

他撿起蓮姬扔過來的一淚石,笑著笑著就掉下幾滴眼淚;他拘謹地踱步,好像一個鄉下人初次進入城裡。他笑著也哭著,忽然間就嘶吼著咆哮起來。七萬年的分彆,七萬年的執念,他竟然忘記了弟弟的容顏。

蓮姬走到島的邊緣,埋頭跳進大海。

卡索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帶著一淚石進了海裡。

淚水和海水,也不知哪個更鹹。

海溝的深處沒有透一絲一毫的陽光,即便是燈籠魚的誘餌也好似大霧裡的晨星,一個晃神間便消失不見。蓮姬的手中執掌者夜明珠一顆,朦朧的光讓探路的兩位神靈勉強對路線有了些概念。

海洋裡聽聞龍吟聲幽遠寂寥。

蓮姬急忙拉著卡索躲進縫隙裡。那每一片鱗甲都在發光的巨型生物,攜帶著暗流劃過深海的溝壑;水流因為它的速度而變得湍急,好似粘稠的風將躲在暗處的兩人刮得一陣頭暈。

巨龍攜帶著光輝遊遠,風浪歇止以後兩人從岩石縫隙之中出現。他們探著夜明珠,進入了海的深處。深海裡,巨大的水壓讓人幾欲作嘔,冰冷的溫度也絲毫不輸冰族的舊址。卡索也曾去過幻雪神山,說不清是幻雪神山棲息在海的深處自成一方空間,還是海的深處有著通往幻雪神山的傳送陣。

終於到達了那個古老的陣法中央。

發亮的晶石鋪陳了一大片的土地,海底的活火山時不時地發出沸騰的聲音。精美得不輸刃雪城的巨大宮殿連綴向遠方,那漂浮在半空中的龐大路徑構成陣法的線路。陣眼處有一個石台。那石台同整個海底宮殿相比格格不入,無他原因,僅僅是因為樸素過頭。即便如此,也有著密密匝匝的水紋雕花。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有一個托台空著凹槽。

蓮姬將一淚石放到凹槽之上。

宮殿的巨門緩緩開啟。看不清裡麵是什麼,隻是有道光幕漂浮在巨門之後。蓮姬收起一淚石,帶著卡索進入到海門的光幕裡。天旋地轉的感覺傳來,兩人自水麵上走出,所有的壓力消失不見。從水麵走到陸地上,剛才的海壓頃刻間清空,巨大的反差好似有個鎖著身體的繃帶猛然崩開。卡索扶住一個老樹,喘著氣。

幻雪神山內部,陽光璀璨,綠樹成蔭。

巨石鋪就的道路因為樹木隆起的根係而凹凸不平。卡索踏上石路,朝著森林深處呼喊:“釋!”

不見人語響,隻是鳥兒撲動翅膀猛然地飛了起來。振翅的聲音在寂靜的林木間格外突兀,不久後鳥鳴聲陸續響起。

卡索回望過去,見蓮姬步伐悠悠地走進石路,握了握拳,站到了蓮姬身後。“釋的情況算不上樂觀,”蓮姬緩步走著,聲音悠然婉轉,“我實在無法理解釋為什麼會為了雲飛做出那樣偏激的舉動。後來我在修複釋的魂魄的時候發現了刻進他神識中的咒術餘紋,我的孩子櫻空釋,可能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成為被人操控為傀儡了。”

她的語氣平淡無波。

巨大的憤怒衝走了蓮姬所有的情感,她平淡無波的語氣如同機械,她的心如同暴雨下的石碑。

卡索沒有說話。

七萬年的時光造就了多少的物是人非,即便是親身經曆過的記憶也會開始模糊不清、搖搖欲墜;而那些逝去的生靈又有多少力量遺留在人們的思念裡,一點一點修複自己的傷痕。二人沉默地穿越了幻雪神山的領域,來到了隱蓮池中。

巨大的地宮撐起一方暗色穹頂,乍一看去是無邊的黑暗。連綿無儘的荷葉互相錯落,菡萏隱匿在荷葉間如同嬌羞的女子持著團扇擋臉。

“釋呢?”

“在池水底部。”

“他怎麼了?”

“他的靈魂破碎得不成樣子,他的身體隨著火光灰飛煙滅,他殘存的意識在耶羅幻境裡脆弱得像個小孩——而隱蓮池維係著幻境而存在,每次隻有隱蓮花開、靈力最鼎盛的時候,他才可以借用重塑的身軀睜開眼,陪我說那一小會兒的話。”

“他當初,到底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屠戮冰火兩族的罪孽引來了天罰,造就了他如今的傷勢,但是那麼做並非是他的本意。當年你為了複國而與弑神劍做了交易,失去了生命。本來梨落進入極北之地找罪神是可以救醒你的,但是那時候你硬要趁著生命的最後時刻和梨落成婚,去極北之地的人便換成了雲飛。當時雲飛已經爭得儲君之位,冰王凜昭承諾雲飛,隻要他平安且順利地返回刃雪城,那麼雲飛和櫻空釋就都是被冰族皇室承認的正統子嗣。可是雲飛與罪神大戰獲得了的墮神諭被伏擊的火族搶去,使得雲飛負傷。後來你支撐不住,櫻空釋便把自己作為神靈的源氣傳給你,代你身死。雲飛呢,你也知道,是我做出來的一個替死櫻空釋的替身,於是他就像櫻空釋拯救你那樣救了櫻空釋。隻是墮神諭太過危險,火族人為了籌備戰爭而將它附著在了櫻空釋的神魂之上,讓他的痛苦被百倍放大,理智和善良被緩慢蠶食,最終造成了這樣的惡果。然而值得一提的是,所有被櫻空釋殺戮的人都被墮神諭收集了起來,在耶羅幻境裡重新覺醒了意識。現在經過七萬年的時光爭渡,也許能複活的人不隻是櫻空釋。”

“我自然是相信釋的,他很小的時候,就會為了救一隻霰雪鳥的雛鳥而讓自己不管不顧地陷入了危險之中。我願意進入耶羅幻境,同釋一起度過這次難關。”

“那自然是最好的。”蓮姬滿意地點了點頭。她長袍一揮,水麵上出現一個平台,暗淡的藍色光芒在平台上流轉。她示意卡索躺在上麵,又叮囑道:“在人界的領域有一枚星石在維持夢境的運轉,你要小心不要讓釋動那塊星石。地圖和位置等你進去以後便會獲得,釋的重生就拜托你照看了。”

櫻空釋等人收服了蛇妖,便暫住在了醫館內。淨鳶服了血清還是昏迷不醒,有幾個自稱巫醫的人說淨鳶被邪祟纏上了,要通過跳大神來修複淨鳶“神識上的創傷”,櫻空釋詢問了蛇的意見,蛇隻讓櫻空釋彆搭理那些人。

二人從醫館內借了個躺架,帶著那女子的屍體到山林裡立墳。這一路上蛇沒少說話。蛇講述著他和女子的初遇。那時候蛇剛修成人形,還沒有在人世間行走的經驗。那女子愛惜它容顏俊美、氣質清朗,覺得如此美顏若沒有才學相伴多少有些埋沒,便花了重金把他送進武曌軒學習人間語文、武術和醫理。書美閣的閣主愛惜他的悟性,便同天儀閣的副閣主一起給他取了個書名,叫昭軒,是博納廣書的意思,寓意他才學深厚。

回鎮子的時候櫻空釋想到有不少人都被蛇嚇住了,便叫蛇重新以人形示眾。蛇便化身成一個氣質清朗、身材修長的男子。昭軒作為男子,容貌美麗但不顯女氣,臉龐端正而清瘦;一雙大眼睛深深地凹陷在眉峰之下,深邃而明朗;鼻翼瘦高、唇形細薄,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在回程的路上,一直都有陌生的女子朝著昭軒投擲瓜果和絲綢手帕。

昭軒的心情好上了些許,不再眉眼憂愁。

櫻空釋先領著蛇到懸賞處退還了任務榜單。那些人左右是看昭軒容貌俊美,內心竟有些舍不得蛇去赴死;而且又想到蛇的力量之龐大,可以造化眾生,輕易赴死有些浪費修為,便商議讓蛇替補鎮子裡的祭靈,守護一方山水。櫻空釋取了賞金,回到了醫館裡麵。

醫館裡,櫻空釋到櫃台邊支付了醫療費用,進入到淨鳶的病房裡。淨鳶虛弱地躺在病床上,雙眸緊閉。小滿握著淨鳶的左手坐在床邊,頭埋進手臂裡。“會好的。”櫻空釋安慰道。

“那條畜生,什麼時候去死!”小滿恨聲道。

櫻空釋憂愁地低下了頭,眉心輕蹙。小滿對蛇充滿了恨意,可他卻覺得昭軒有改過的契機,真是矛盾——索性沉默,撈了張墊子盤腿坐下。過了一會兒,櫻空釋出聲。

“小鳶很快就會清醒過來,你不必太過擔心。蛇的下場由小鎮裡的民眾來處決,按理來說我們是不能插手的。”

小滿聽聞此言,攢緊了拳頭,緊鎖的眉宇寫滿了不讚同。但他顧慮著淨鳶,不想吵到她休息,便把想說的話忍耐了下去。

“畢竟我們隻是捕蛇而已。”櫻空釋繼續說道。

病房外吵吵嚷嚷一堆人,噪音讓小滿有些心中不暢。他壓抑著怒火問小廝:“外麵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