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收捕妖蛇所用的可是大神通,請問閣下是否是來自東極島的修行聖人?”人們擠到房門前,呼呼啦啦地把來這裡的目的儘數吐出。
“東極島是什麼,聽都沒聽過!”小滿不滿地說道。
“難道是更加神秘強大的勢力,連東極島都看不上?”人群中爆發出興奮的尖叫,這時候淨鳶小聲地哼嚀一聲,小滿連忙起身趕人:“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我們這邊的病人需要休息,有事以後再說!”
“小子,你敢看不起我們東極島——”
小滿怒吼起來:“一群瘋子!我們來這裡可不是讓你們當猴子看的,都給我滾出去!”他扣動左手無名指,一牆寒冰猛然迸射,將人群嚇退了五六丈,堅硬鋒利的寒冰向外支叉。他內心的不忿升級到一個極點。
櫻空釋怕真的傷到了人,便也施展幻術幻化出一展牆把小滿的冰鋒包裹住,以防有人被紮到。人們被這從未見過的幻術嚇到了,大多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還有人帶著不滿說道,“東極島的人會找你較量的!”卻不見人影。
淨鳶悠悠轉醒,有些虛弱地問道:“我的琴呢?”
“還在張榜處,等你好了我們再去領。”小滿換了一副神態,溫柔地說道。
淨鳶有些艱難地坐了起來,氣色相較於之前好了不少。她輕輕咳嗽了兩聲,卻讓小滿整顆心都吊了起來。蛇的毒素雖然解了,但是她肩膀上被蛇的毒牙咬到的傷口還在滲著血。櫻空釋提議道:“我們來商議一下這些賞金怎麼處理吧。”
說道錢,小滿想起了被餛飩攤的攤主熱情招待時的樣子,又想到他剛才脾氣那麼暴烈,不由得羞紅了臉。他支支吾吾的:“我們又沒成功捕到蛇,隻是莽撞受傷給你拖後腿。賞金怎麼用你自己決定好了。”
櫻空釋道:“不管我們是拿這些錢到外地旅遊,還是在當地入戶買房子,人間總是有很多常識需要我們了解。所以我提議,先學好人間的常識,這樣走到任何地方都不怕。”
淨鳶點頭道:“確實如此。我想學琴,自己瞎彈太沒譜了,總覺得裝模作樣似的。”
小滿耷拉著臉,有些傷心:“我的陶笛在對陣蛇妖的時候摔碎了。”
櫻空釋繼續道:“當地人看上了蛇妖昭軒的修為,想讓昭軒做祭靈。我們可以在他的廟宇裡暫住一段時間,把錢存儲起來,等學得差不多了再決定是在當地落戶或者旅遊。還有一件事,我們需要昭軒給我們捏造一個身份,沒有出生戶籍我們很有可能會被拐賣成奴隸。”
“天呐,那太可怕了。”淨鳶驚呼道。
小滿疑惑:“奴隸是什麼?”
淨鳶回答:“就是要一直給人乾活、被人打罵也不能夠伸張爭議或者還手的、最底層的人民。”
小滿不屑道:“我們可是高貴的神族!有誰敢這樣子對待我們。而且我們有幻術傍身,誰有能耐敢這麼對我們!”
“能防著就儘量防著吧,我們有了身份才更好的參與人間的遊玩。”櫻空釋補充。
“確實,雪宓哥哥那麼帥,要是他也一起來人間玩的話,我們就可以給他介紹很多好玩的東西。”淨鳶笑嘻嘻的,雖然笑容因為傷勢有些蒼白,可落在大家眼裡還是很好看。
“等你長大了以後,會比他更好看的。”小滿說道,複又想到了蛇妖昭軒,心中便多出幾分對他的和解。
淨鳶受了傷,體力不支,沒過多久又睡下了。櫻空釋和小滿各自溶解了自己的幻術所致的冰棱,又對耽誤了的行人賠禮,這件事便淡忘在醫館的記憶裡了。
鎮子裡的管轄者找蛇要了一片鱗甲和一碗精血,說是帶著這些去中都找帝君要封號。人間的香料鋪子、絲綢鋪子和木材鋪子被下了傳單,關起門來研究場麵,很難找到還對外開業的店鋪了。街角常常能看到一個身材健碩的漢子推著一車的材料東奔西跑。
三閭大夫派來的使者還在路上,秋意乍起,不少人為了厚衣發愁,於是就有不少人蹲在絲綢鋪子後麵,等著撿邊角料。大人們可以換成以前穿過的舊衣,可是小孩子們長著身體,衣服時常需要更換。也有些大人把不穿的舊衣拆開做成小孩子的衣服,或者是把孩子小時候的衣服拆開拚合成一件大衣。裁縫鋪子的機杼聲日夜不歇,許多人衣服破了隻能換彆的舊衣穿。
彆枝堂是個有勢力背景的機構,研習巫術和醫法,也精通毒道。昭軒缺商貝的時候就會用本體分泌出一些毒藥,然後收集起來賣給彆枝堂。他的毒能入侵神經係統麻痹痛覺,也能阻止血液凝固,還能分彆生產兩種功能不同的毒素而不混雜,對大夫們來講是上好的藥。故而,彆枝堂向來喜歡尊昭軒為上賓。淨鳶等人被暫時安排在彆枝堂收拾空的一間柴房裡。
它的門麵大如富宅、又分店如林。在醫館一處偏僻的暗門前,人群排成隊列長而有序。彆枝堂雖然是個盈利機構,醫用費高昂,又生產和售賣機械、玩具、家具,富得流油,但在人們集體染疾的時候又常常義診不收分文。今年秋天,此機構便免費發放了許多強身健體、治愈風寒的藥包。這也是人們來這裡排長隊的原因。
小滿收了鼎站樓的委托,來到彆枝堂發放福利的地方維持秩序。他需要記住來拿藥的人的音容笑貌,阻止有人反複領取資源。他手裡盤玩著兩枚銀核桃,視線掃過人流,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頭,卻又犯困。低頭合眼又乍驚起,挑了幾個領過東西的老賴出來以後,揉了揉眼睛給自己倒了杯開水,便又吊起精神繼續看著隊伍。白發少年的形象也引來許多人圍觀,他們聽說了小滿揮手出冰刃的事跡,也不敢靠得太近,便進了隊伍,領了些滋補身體的藥包順便觀察了這少年一眼。
他臉頰小而眼睛大,相貌裡透著純天然的精靈氣,下頜骨略有些明顯,給他的氣質添加幾分硬朗;他的睫毛也算纖長,單眼皮看起來又有些冷清;鼻梁略寬厚,嘴唇常常抿起,使得他的麵容看起來不顯女氣,更像一隻五官緊皺的貓。
風吹起時,有女子故意鬆開了手絹,任其飄落在小滿臉前。小滿拾了手絹還給那女子,便若無其事地走開了。那想要借題發揮的人支支吾吾最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人群中有人效仿她,在風又刮起的時候紛紛揚揚吹起許多絲綢手帕,小滿見狀皺了皺眉,便不再搭理。畢竟他又不是撿垃圾的。
一道目光自回廊間探去,小滿抖了抖耳朵,沒有去看回去。亭台樓閣間站著一個褐色長袍的女子,正撥弄著自己金燦燦的指甲套。她指了指小滿,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給你開了個口子的人類?”
在陰影處站著的昭軒點了點頭,開口:“也許不是人類,但他身上沒有妖族的氣息。另有一個小子把我全身的經脈都凍上了,若不是因為我那沸騰氣血的內丹發揮了作用,可能我現在已經是炭火上的一堆烤肉了。”
女子嗤笑一聲,漫不經心:“修煉極端功法導致自己相貌大改的人多了去,我剛修成人形那會兒甚至還能夠肆意地轉換性彆。身為千年的大妖被不知哪裡來的白毛小子打成這樣,還要被人類奴役成為一個沒有行動自由的傀儡。我的好弟弟,你可真是讓你姐姐我大開眼界。”
昭軒拱手道:“在人間修行,凝聚功德,受人供奉又何嘗不是一種修行之法。黃泉老祖,您是道行兩萬年的大蚯蚓,這聲弟弟我可受不起。隻是最近幾年,那個鎮壓旱魃的封印有些鬆動,我叫你來是管這事兒的,其他的事情以後再提。”
黃泉老祖冷哼一聲,“我們這些蟲族成妖的妖類終究是要被你們獸族成妖的妖類鄙夷,既被嫌棄認不得兄弟姐妹,又被警示不讓管委托以外的事情。合著我這兩萬年的修為在你眼裡也不過是個擺設。”
昭軒訕笑道:“哪敢哪敢。您是修為深厚的大妖,早就脫胎無數次,誰敢把您看作是卑微不堪的東西。自古以來蛇蟲一家,我們蛇族也被稱為長蟲,怎會厭惡蟲族呢。”
“這還差不多。”黃泉老祖單手喚出一個煙杆,嘬了一口緩緩地吐著白煙。她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地念叨:“這旱魃也是個有修為的,僅僅是從封印裡泄露些許的氣息,就讓一片農場作物全毀。平時碰見旱魃都會給它們喂些功德之力,讓它們成仙成神,這樣有了神力的庇護,它們不詳的能力便不會再發作。可你現在連封號都沒有,要說拿出功德之力簡直天方夜譚;而後旱魃蘇醒必然少不了作亂,你沒能鎮住旱魃便使得一方風土受其迫害,彆說功德,被問罪剝了蛇皮都是正常。”
昭軒打了一個寒顫,賠笑道:“老祖姐姐,除滅旱魃的事情可全靠您了啊。”
黃泉老祖聳了聳肩,攤手道:“我打不過它。”
“什麼?!”昭軒眼前一黑,跌落在地。他摸了摸衣服上的料子,真是上好的綢錦。一想到受人供奉的結果是因為能力不足而被處決,就有些委屈。昭軒活了三千年,但有黃泉老祖這個兩萬年的老蚯蚓在,他一直都把自己看作是年齡小的小孩。此刻他俊美的臉上浮現出幾絲苦笑,哀愁的模樣也不做掩飾,喃喃道:“這真是,真是——”
黃泉敲了一下昭軒的額頭,笑咧咧道:“打不過就不能跟它好好和解,讓它到邊野荒原呆著,不也行麼。”
昭軒歎息道:“那終究是有人要難受的。把自己的災禍轉移到彆人的身上,可不就是一種陷害麼。”
“那怎麼辦,旱魃是死屍變的,根本就打不死。”黃泉抱著雙手,靠在欄杆上看著昭軒。
昭軒握了握拳頭,安慰道:“要不在鼎站樓發個懸賞吧,說不定會有些臥虎藏龍的大神幫咱們化解危機。我願意用我收藏的任何一種仙草仙藥交換這次任務,實在看不上我還有內丹,我的內丹可是能夠化解世間任何一種毒素。”
黃泉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皺眉道:“也隻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