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是來供養塔放置供物的一名小和尚發現的。

廟內第一時間控製了消息，此刻供養塔內除了奪策，隻有方丈、慧生以及幾位掌事和尚。

聽完奪策傳聲符中的訊息，謝識真和奪行立即趕往這邊。

死者正是今早那名在殿前打瞌睡的小和尚，慧心。

看到白日還同自己靦腆微笑的小和尚此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謝識真有些頭腦發懵，沒反應過來。

慧心身上沒有外傷，肢體也沒有明顯掙紮的跡象。

但兩隻失去生機的眼睛裡盛滿了驚恐，仿佛死前經曆了難以承受的駭人情景。

“是被妖物強行破壞識海導致的死亡。”

奪策蹲在慧心一旁，用靈力探查對方的識海。

慧心的識海此刻雖然平靜異常，但其中景象一片混亂不堪，儼然是遭到了極大的破壞。

聽完奪策的話，塔內幾位和尚麵麵相覷，臉色有些蒼白難看。

最近外麵有關山妖的傳言他們不是沒有聽說過，但因沒出過什麼大事，從未放在心上。前幾日古樹上出現爪痕，還能勉強說服眾人是野獸前來覓食留下的，可今日廟中的和尚蹊蹺而死，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

“這…這該如何是好...”其中一位和尚開口，“仙師可有把握捉住那妖物？”

幾位和尚神情惶恐，他們身上毫無修為，見到慧心死去的慘狀，此刻心中既有對妖物的恐懼，又有對奪策的依托和信賴。

“幾位師父放心。”

奪策起身，鋒利的眉眼之間滿是嚴肅之色。

“奪某此次前來正是為了這隻妖物，定會儘全力誅殺此妖。”

比起幾位掌事和尚來，方丈顯得格外鎮靜。但若仔細觀察他的神色，便會發現他看向慧心的屍體難掩幾分悲憫與哀傷。

“有勞仙師了。”方丈雙手合十，深深做了一禮，“有關妖物一事還請委托幾位仙師全權處理。”

幾位掌事和尚也雙手合十，“有勞幾位仙師。”

這邊交代完，掌事和尚們準備處理慧心的後事，並商量對外的說法。

謝識真注意到從自己進來開始慧生就一直低著頭。

小和尚將雙拳用力攥緊，整個人微微發抖。似乎是有淚從他眼中掉下來，亮光一閃而過，旋即便隱沒在地板上，消失不見。

謝識真做了那麼多次任務，經曆了許多世界，本以為自己可以對生死看淡。

可此刻親眼見到這小和尚哭得隱忍，連聲音都不敢發出的模樣，還是有些不忍再看。

於是她彆過頭去，在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

早上短暫一麵，那名叫慧心的小和尚，看起來大約隻有十三四歲。

供養塔裡的蠟燭仍燃著，一香一花禮拜供養。

眾神默默，群佛不語。

他們的信徒死在這兒。

***

豹妖喜歡入夢。侵入獵物的識海，慢慢地看著獵物掙紮而死。

奪策本來是這樣想的。

可他在慧心的識海最深處裡發現了一顆種子。

種子藏得很隱蔽。上麵附著濃濃的慧心的元神氣息。

“或許還有第二隻妖。”

從供養塔出來，奪策一邊快步朝前麵走，一邊對身旁的謝識真和奪行說。

這顆種子有些眼熟。

走回正殿，看著眼前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奪策彎腰撿起一顆落在地上的種子，然後用手指輕輕撚了幾下。

和慧心識海裡的那顆種子一樣。

“果然是它。”奪策將手中的種子緩慢碾碎。

他一點一點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古樹將種子寄生在慧心的識海裡，以其為養分生長，逐漸蠶食破壞寄主的識海。”

慧心死前的神情驚恐，大概是經曆了古樹特意為他編織的幻境----他內心最恐懼的東西。

“等慧心精神崩潰之時，也是其識海最薄弱的時候。這個時候破壞識海，攝取元神最為容易得手。”

慧心每日清晨都來為古樹打掃，這也正給了古樹可乘之機。

聽完奪策的話，謝識真神色凝重，眉心登時擰了起來。

除了豹妖之外，怎麼會出現第二隻妖？原劇情裡分明隻有一隻妖，劇情線才剛開始推進，這未免也偏離了太多。

她在識海內呼叫係統：“011，這是怎麼回事？”

係統安靜了一會兒：“宿主，這是最開始的時候時間線提前導致的一係列後果。”

任務人還沒進入世界，時間線就開始運行，所以劇情也發生了一些不可控的偏移，但也仍舊屬於任務正常的狀態。

係統簡潔解釋完，就不再作出其他回應。

謝識真隻得對著“不可控”“任務正常”幾個大字默默仰天流淚。

聽係統的意思是後麵有一部分屬於未知的隱藏劇情，需要自行探索。而她不會得到其他的提示和幫助。

她一時拿捏不準古樹和豹妖誰才是未知的隱藏劇情，但眼下豹妖蹤跡難尋，古樹卻近在咫尺。

於是謝識真彎下身子，也低頭撿了一顆種子。

她記得有些樹的種子會在春季成熟，成熟的種子皮慢慢變成深色，然後從樹上掉落下來。

現在正是三月初，微風吹到人的臉頰上仍有些淡淡的涼意。

古樹種子在微風裡打著小旋，繼而墜在地上，零零落落四散著躺在院裡。

謝識章看向手裡的種子——是乾癟枯萎了的。

“這個種子不對勁。”謝識真鬆手將手裡的種子扔了回去，“這個時候掉的本應該是成熟的種子，可它們全都枯死了。”

掉落的種子全部都是枯死的，可眼前這棵古樹卻依舊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古樹枝乾粗壯，分杈多而長，樹上綠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紅絲帶飛揚著，此刻卻無端給人幾分詭異之感。

被謝識真一提醒，奪策終於知道自己麵對古樹時的那股違和感從何而來。

“我在慧心識海中發現的那顆種子已生根發芽。”

他張開手，將從識海中取出的種子幻化在掌心上。

一枚發了芽卻又枯死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