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司馬,可願娶本公主?(1 / 2)

枕姝色(雙重生) 芝書 4603 字 10個月前

瓢潑的春雨忽然降下,氣勢恢弘的宮殿被籠罩在霧氣之中。

兩道朱牆之內,有轆轆馬車聲碾過瀝瀝的青石板。

馬車以織錦為蓋,絲綢為簾。車前一對金光雕飾隨行而動,與通身金絲楠木的車架交相輝映成典雅又暗黑的氣勢,令人生畏。

守候在宮門前的侍衛遠遠地見了,紛紛下跪行禮開道放行,不必查驗身份。

舉朝上下,擁有乘轎驅車入宮之權者,除那位以外,彆無他人。

出了宮門後,雨漸大,連馬都幾欲失明,不肯往前。不知何時,駕車的馬夫拉緊韁繩,“籲!”

隻見朦朧黑霧之下,有一團火紅身影擋住去路。

馬車夫眯起雙眼,一臉戒備地探頭盯,待看清來人之後,止不住失聲大叫,“大司馬,是九公主!”

薑采盈從未這麼狼狽過。

她的衣物已完全被浸濕,頭發淩亂不堪地糊在臉上。濕透的衣物緊貼著肌膚,將她身上的一點活氣漸漸吸乾。

“公主,您有何事?”

見帷幔內的人並無掀簾之意,馬車夫隻好一躍而下,向九公主畢恭畢敬跪地行禮。

他更想問的是,九公主怎會獨自一人在雨幕中,而且似乎等了他們很久。

薑采盈一出聲,嗓子已然啞得不成樣。

兩瓣唇也似乎因乾澀脫皮而黏在一起,“大司馬,他是否答應陛下去金峰皇陵剿匪?”

雨勢浩大,馬車夫並未完全聽清。

薑采盈又重複了一遍。

馬車夫回頭望了一眼,如實回道:“回九公主,陛下之命,大司馬不敢不遵。”

薑采盈心中一沉。

“大司馬 ,本公主有一事相求。”她在雨幕裡,朝著馬車內的人大喊,語氣裡有微弱的懇切。

今日寅時,她請旨入宮求見陛下。

養心殿內金磚鋪地,正中央設雕漆玄黃龍椅。

少帝薑叡端坐於上,他的目光上下掃過階下跪著的女子,一種無形的威壓穿過方階向下逼去。

“阿姐,朕沒有聽錯吧,你要與淮西世子李漠退婚?”

薑采盈伏跪在地,聲音溫柔堅定,“回陛下,是的。”

淮西世子李漠,字長遙,大雲朝中最驍勇善戰的少年將軍之一,他與昌寧九公主的婚事,經太常占卜,合星象八卦,舉朝轟動。

昨日,司禮監的程太保剛在朝堂之上宣讀了陛下的賜婚聖旨,他們的婚期就定在一年之後,四月初五。

此時退婚?

荒唐!

“阿姐,過兩日,淮西侯便會攜夫人一同進京,與朕商議你與李家世子的文定之禮,屆時太妃娘娘會攜禮部親自主持。”

陛下甚至沒有問她,為何。

“今日這樣的話,阿姐往後莫要再提了。若無事,阿姐便退下吧,朕還有政務要處理。”

隨後,殿門被人打開,一束光透過漆光的地板反射而來,夕陽的霞光映在她纖弱的身影上,似著了一場大火,要將人完全吞噬。

火!

那種蝕骨灼心的滋味兒,她實在不想再經曆一次。

薑采盈袖中的粉拳顫顫地握著,如今能救她的,竟就隻有那個權傾朝野,大逆不道的佞臣,當朝大司馬衛衡。

他隻要一句話,就可以救她與水火。

可車內並無任何動靜。

馬車夫左右為難,最終還是跳上了馬車,握緊韁繩。大司馬今日心情沉鬱,他還是不要惹為好。

車夫手正欲一揮,駕車而去。手中動作卻突然頓住,原來是九公主抬手,拉住他的衣袍。

車夫惶恐萬分,從車轅上滾落。下一秒,卻聽到更加令人瞠目結舌的話。

隻聽暴雨之中,一聲軟糯的呢喃剪開雨簾,弱弱地傳來。

薑采盈咬牙放下身段,“本公主不欲嫁與淮西侯之子,大司馬,你可還願遵守當年之諾,迎娶本公主?”

瓢潑雨幕,似在這一刻映照成凝固畫麵,萬物靜止。

馬車夫驚懼,他究竟得知了多少不該聽到的事情?明日的太陽,還能照常升起麼?

當年?馬車上的人似冷哼一聲。

薑采盈身形緊了緊。

那個被薑采盈稱作佞臣、小人的人,曾在年少之時緊張地為她提裙撐傘,“公主,臣之心如昭昭明月。”

那時候,她是怎麼回的呢?

她記不清了,隻記得時還為陛下親信侍衛的他,落寞又怨恨的神色,如湖中漣漪般在春風中漸漸蕩開。

從始至終,他連簾子都未曾掀開。車夫揚起車鞭,馬車隨即揚長而去。

薑采盈心一沉。

蒼茫雨幕裡,薑采盈視線斑駁。

熟悉的顫栗,從腳底一直傳到頭頂。她的身軀不住顫抖,臉色也漸漸冷若冰霜,一點脂色早已被雨水衝刷乾淨,慘白地沒有一絲血色。

薑采盈沒有帶婢女出門的習慣。

此時,她卻有些後悔了。

她纖弱的身子因承受不住而微微佝著,最後縮成一個小點,搖搖欲墜,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儘的雨夜吞噬。

遠處的宮燈映照在黑夜中,一切都變得氤氳模糊。華貴的四驅馬車在雨夜穿梭,不知何時去而複返。

雨幕之下,薑采盈看不清馬車上那人的神色,卻見那人幾根指節掀開車簾,露出馬車內奢華寬敞的一角,仿似歎了一口氣,“上來。”

***

絲絲春雨飄進椒黃暖熱的內室,冷白如瓷的掌,握住她纖細、冷僵的指節。

一滴春水附著春夜的寒氣,沿著他掌心的紋路漸漸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