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一年之後就和離(2 / 2)

枕姝色(雙重生) 芝書 5954 字 10個月前

攬月不敢再說話,幾個婢女開始伺候她穿衣洗漱。

“攬月,我昏迷多久了。”

自從五年前意外溺水後,她的體質便極差。那日她雨中攔駕,受了不少寒氣,昏迷過去後想必九死一生。

話音剛落,攬月身形緊了緊,“公主,您已經昏迷五日了。”

五日?如此之久,她的身體差到這地步了麼?

薑采盈拂開丫鬟為她盤髻的手,透過銅鏡,定定地看著身後黃衣厚裘的粉麵小女孩,“攬月,那晚我是如何回的?”

攬月聞言,壓低聲音道:“公主,那日是...是大司馬府上的申青送您回的。”

攬月想來,猶有後怕。

公主入宮,一名隨從也未帶,在朱華門等候的車夫遲遲未見公主出宮,便以為她得太妃娘娘令,在朝華宮歇息了。

卻不曾想,後半夜雨落傾盆,霧氣蒙蒙的時候,府外傳來了急促的落門聲。

大司馬身邊的侍衛申青冷著臉,神情難得有波動,“快救公主,她要死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方子,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幾行小字,似是藥方。有些字跡,被雨弄濕,暈得不成樣兒。

開門的奴仆聞言,三魂丟了兩魄,尤其是看到公主被馬車上的侍女裹著狐裘毯子,小心翼翼地扛下來的時候,他們臉色驟然煞白,腿軟得走不動道兒。

公主府的燈火徹夜通明。

府中奴仆,大夫眾人懸著一顆心,戰戰兢兢地診脈,煎藥,燒水...手忙腳亂一直服侍到晨曦微露,公主的熱症才下去些,之後又不斷反複,府上的大夫們說,大司馬給的方子雖怪異,卻實在奏效。

公主寒症凶猛,倘若不是這方子...他們不敢再想下去。

薑采盈問道: “衛衡呢?”

“大司馬?” 聽到這個名字,攬月有些驚懼。如今朝廷之上,已經很少有人敢直呼大司馬名諱了。

“昨夜大司馬並未在馬車上,但...”攬月思慮片刻,遲疑道:“公主,您那日回府時,身上還裹著大司馬的披風。”

再加上那日,大司馬府上侍女相送,想必在昏迷前公主已經先被帶到過衛府。

攬月說完,眉心已經止不住狂跳。

公主與淮西世子剛訂下婚約,卻在雨夜大司馬府上的車駕送回,若是落入他人眼中,難免會橫生事端。

再加上公主素來不喜大司馬在朝中隻手遮天的做派...

果不其然,薑采盈露出不悅神色。

“披風呢?”

攬月捉摸不透公主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道:“華夫人命人燒了。”

嘖。

隻是細微地皺一下眉,攬月便嚇得心驚肉跳,“公主饒命啊。”她知道公主素來不喜歡下人自作主張。

罷了,左右府中人也是為了穩妥起見,“華夫人呢?”

“回公主殿下,華夫人這幾日照例出府去靈山了。”

薑采盈眉間舒展少許,對著攬月有些恍惚。

昨夜昏迷前,衛衡背靠紫檀木車壁,幽幽地看她,“昌寧,你說的一年,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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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天氣,寒氣還有些重。薑采盈自小體質差,所以屋內火爐從去年入秋時起就未曾斷過。

攬月為她披上厚的狐裘披風,貼心係上係帶,止不住又出聲提醒,“公主,淮西世子來了,這會兒正在廳上候著呢。”

薑采盈莫名煩躁。

她記起來了。

如今是昭元五年四月初五,西北境內安定,李漠奉旨在京練兵。前段時間陛下曾命她與李漠一同到靈秀閣為宮廷遴選畫師,李漠恐怕就是為了這事來找她的。

“不見。”

“可...”去年公主因偶感風寒,午後嗜睡,她不忍心打擾,讓李世子在府上候了一個時辰,醒來之後公主便勃然大怒,還削減了她三個月的例銀。

夢中的情緒似還未平靜,薑采盈雙眸發狠,“你究竟是誰的奴才?本公主說了不見,你是聽不懂?都給我出去!”

攬月被嚇得連連落淚,顫著身子連滾帶爬後退,“奴婢該死,公主您彆生氣,奴婢這就滾出去。”

“吱呀”一聲,門被帶上,外頭的一切全部被隔絕。薑采盈雙手抱腿,蜷縮在床榻一角,靜靜了坐了好一會兒。

室內焚著香,案角的熏香爐升起嫋嫋輕煙。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起身坐在雲杉木足案之後,拂袖提袍。纖細的指節在紙上畫著什麼。

須臾過後,她擱下毛筆,寬大的袖袍沾上濃墨,在宣紙上帶出些許長痕,她也全然無暇在意。

她就著日光,凝神注視著宣紙。

這上麵是她重生以來,從各處記載中所了解到的關於淮西郡的所有信息。

不知這些,夠不夠入衛衡的眼。

淮西李氏一族,乃起於她的曾祖父時,當年諸侯割據混戰,朝局動蕩。

李氏族人驍勇忠心,替皇室斬儘暴徒亂黨。待局勢穩定後,先帝下旨廢除各路封侯,收攏地方權勢集歸中央。

唯淮西李氏,先皇感念其護國之功,特許其劃郡自治,每逢節日入京麵聖即可。建朝以來,能得皇室如此殊榮的,不過一個護國公安氏與他淮西郡李氏。

說起護國公安氏,薑采盈不免歎聲唏噓。

護國公安氏曾有一女名為安清嵐,清風霽月,名動天下。如果沒發生承瑄姐姐的事,她不必代承瑄姐姐去和親,安清嵐也就不會被她那窮凶極惡的蠻夷丈夫一箭射死在荒漠之中了。

此事一出,護國公從此無心政事,攜夫人南下清溪,隱居過活。

大抵是月盈則虧,護國公的其他子嗣生來就資質平平,與安清嵐有著雲泥之彆,雖仍在朝中任職,卻實在難當大任。

說到底,天家對安氏有莫大的虧欠。

可說到補償,除了女兒之外,又有何物能真正寬慰安氏二老之心?

薑采盈煩躁地將宣紙丟至一旁。

安氏...如今隻不過是一個守著祖蔭的空殼子罷了,實在不足為用。

也就這幾年異軍突起的衛衡,能令淮西侯生起戒備警惕之心。想要拔除淮西勢力,就必須得借助衛衡之手。

可是衛衡...薑采盈,突然發現自己對衛衡上一世的記憶很模糊。

衛衡上一世,是怎樣的結局?

他是摒棄陵都繁華,隱退山林了麼?否則以衛衡的勢力和手段,隻要他在,他怎容得下李家來傾覆這江山?

即便要反,也是他來。

薑采盈痛苦地捂著腦袋,隻要她嘗試再去回憶些什麼,鑽心蝕骨的痛楚就會陰惻惻地從顱內傳來。

有人在微弱的光亮中,執拗又帶著恨意地叫著她的名字,“薑采盈!”

此時風吹簾動,屋外人影綽綽傳來聲響,是攬月去而複返,“公主,宮中傳來旨意,說董太妃想邀您進宮一敘。”

董太妃,李漠姑母,昭元宮變的核心人物。

薑采盈冷眉,從回憶中掙脫,緊握雙拳。

攬月在外惴惴不安地等候著,唯恐公主方才的怒火還未平息。

須臾之後,一道清沉的嗓音從屋內響起,“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