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的溫熱覆在她纖白細嫩的脖子上,兩根指節稍稍用力,薑采盈頸間傳來一抹痛。
薑采盈全身僵硬住,隨之而來的恐懼情緒從腳底漸漸往上爬。
衛衡動作漫不經心,眼眸中卻有命令,“彆動。”
可薑采盈腦中隻有一個念頭:衛衡在掐她!
前世慘死的窒息感頃刻間卷土而來,陰惻惻的話語,如鬼魅般再次響徹耳邊,“公主,成王敗寇,你莫要怪我...”
“彆怕,公主!你安心去吧!”
....
“衛衡,你住手。”
薑采盈呼吸急促,胸腔內的空氣似乎全被恐懼攫去,令她滿臉漲紅。
衛衡的眸色變得更深,“往後,若再敢直呼我名字,就不隻是這樣了,知道麼?”
他要用咬的,狠狠報複她。
衛衡眉心緊皺,試圖揮去記憶中那個趾高氣昂,驕縱又無情的女子模樣。
“衛衡,你給本公主跪下。”
“衛衡,本公主罰你三天不準吃飯。”
“讓他來,誰都不許幫忙。”
......
衛衡加重了點力道,身下的人果然顫栗更甚。
他冷斥,“怕了?”
一滴淚,猝不及防地從她的眼眶砸落在他的手背,濺起晶瑩細碎的水光。盈盈水光裡,一張秀麗如娥的麵龐與記憶中的模樣漸漸重合...
那樣明媚生動的笑容,似寒冬裡剪碎的一抹暖陽,猝然間擠進狹窄逼仄的小屋。
照亮世間所有的陰暗。
衛衡倏而停住,他隻想在她脖子上做點印子,叫那淮西世子李漠看看。即便他們有賜婚聖旨,昌寧始終不該是他的。
可她,竟以為自己要殺她麼?
薑采盈瞳孔緊縮,衛衡一鬆手,她便後退蜷縮著,緊緊地靠住楠木車壁,臉色蒼白地無一絲血色。
時辰似乎過得極慢。
衛衡的手半懸在空中,那滴淚也伴隨著一聲低低的啜泣,變得微微灼熱。
薑采盈仰頭看他,眼眶微微發紅,聲音裡還湧著些後怕的懼,“衛衡,我不喜歡這樣,你彆嚇我。”
她又一次,直呼了他姓名。
整個大雲朝中,唯有她一人敢。
薑采盈柔弱的背脊溫順地彎著,仰頭時麵色瑩白,細密纖長的睫毛微顫,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淒哀痛苦。
她是真的害怕,還是跟以前一樣,隻是在他麵前演戲?
衛衡掀開側邊的車簾透氣,任回憶在腦海中洶湧奔來,又漸漸散去。不知何時,巍峨的宮牆,已漸漸浮現在眼前。
許久,他放下簾子,輕飄飄地應了一句,“好。”
耳邊似縈繞起了謀臣郭欽懇切的勸告,“主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陛下聯合九公主設的一個局,您卻還要往裡跳?”
明明他有許多更優解,可自那夜雨幕她攔駕起,他便打定主意選擇最難的一條,絕不放手。
五年?他想要她一輩子。隻是怕嚇到她,他才說了個期限。
五年時間,夠他將所有仇恨消化,夠她真切地將身心都交給他,愛他。
昌寧,我們來日方長。
你要做的事情,我都會幫你。隻是這一世,我們再不要重蹈覆轍。
幽幽風鈴聲轉過大道,馬車依舊不疾不徐地朝前行駛著,不知何時,薑采盈止住啜泣,“那枚玉章,我能要回來麼?”
衛衡眼眸沉寂,“要回來,然後呢,等著你再一次丟掉它麼?”
薑采盈的手指抓了抓袖邊的雲裳絲線擺,抬眸盈盈地望向衛衡,“不是。那玉章我帶在身邊慣了,如今離了,夜間都睡不安穩。”
玉章,是他七年前所贈。她丟過無數次,知道它代表衛衡最真摯的心意。
如今,她卻說自己離不開這枚玉章。
衛衡從懷中掏出那枚精巧的玉章,指腹輕輕摩挲著。透過這枚玉章,衛衡也在看她。
這個女人,現在對他有真心麼?
薑采盈有些心虛地斂眉。
衛衡的語氣有些冷,也有些刺痛,“我怎麼不知道,這玉章對你這麼重要?”
薑采盈輕咳一下,垂眸坦言道:“那枚玉章,底下還刻了小字的。”
衛衡用食指指腹一摸,翻過來,底下果真刻著一個字。
他眼神微眯,凝神辨認著那個小字。
“嫵”。
薑承瑄,小字嫵。
“這是承瑄姐姐找人刻的...”
當年,承瑄姐姐為了讓她收下這枚玉章,才找工匠刻上了她的表字,並開導其隻需將此玉章視作她贈物,便可平衛衡當年執意相送之心。
可...當年父皇處事太決絕,她甚至沒能留下一件與承瑄姐姐有關的東西。
那枚玉章,在她心裡算唯一一件。
“夠了。”
好好好,她們姐妹情深。
衛衡不想再聽下去。
他隨即將手中的玉章輕輕一丟,砸到她手背上。骨骼與玉碰撞,發出略微清脆的響動。
薑采盈想說些什麼,卻見衛衡已經靠在楠木車壁上,開始閉目養神,周遭都散發著旁人勿近的氣場。
她努了努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薑采盈掀開簾子向外探去,馬車外春風拂麵,日光和煦,在衛衡看不見的角落裡,她唇角淺淺上勾。
玉章隻不過是試探。
陛下說得沒錯,衛衡果然還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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