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
森王很確定,這個叫蘭畹的女人一定看到了她滿身被陰皇法旨逼出來的真身鱗片。
如果按照普通人的反應,這會兒的她應該正吱哇亂叫著喊遇到了妖怪或者是在趕在請術士降妖除魔的路上,這麼淡定的凡人,倒是不多見。
“為什麼要怕你,”蘭畹放下手裡的東西笑著說道,“你是印遷的朋友,你也是妖?”
也是妖?有意思。
“你知道他是妖?”
“嗯。”
大火燒起來的那日,印遷把已經被煙熏得半昏迷的她從火裡帶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是妖了。
那日的火燒得很大,仿佛要把世界燒乾淨一般,印遷就那樣拎著她,直接踏著火,從火裡走了出去。
那烈火燎了他半身的衣袖,而那被烈火灼燒得裸露出來的皮膚絕對不會是正常人該有的。
“你不怕妖?”
“妖有什麼好怕的,人才可怕。”說到這裡,蘭畹眼睛裡一道陰影一閃而過。
蘭家的那場大火,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蘭家祖上本來就是以軍功邀榮耀,雖說隻是個低等小貴族,可也隻有這樣家族才得以延續至今,而到了蘭家蘭畹的父親這一代,蘭家早已遠離沙場。
蘭家老爺是一個在朝的諫官,這官不大不小,卻極易惹怒朝中各方勢力,而蘭家老爺總是太過直言,不懂變通,也太過天真。
他總以為朝中之事朝中議,不至於如此,可誰知對方突然發難,終於還是給蘭家招來了滅頂之災,現在回想起來,蘭家那場大火或許早就有了征兆。
蘭畹清楚地記得,那日蘭家上下都懶洋洋的,不像往常叮叮咣咣吵到半夜,大家早早就各自休息了。
大火是半夜燒起來的,等大家驚醒時,火已經燒得半邊天通紅了,大家急急忙忙地起身想要出門去撲火,卻發現門已經被人從外麵釘死,怎麼也打不開了。
蘭家宅子裡的活人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地被燒死,被悶死,若不是印遷將一息尚存的自己救了出去,自己怕也早已成為了那祭火的枯骨之一罷了。
“你可以不用放血替我盥洗。”
森王見她胳膊衣袖上已經滲出了血,便知今日她定是割破了胳膊放了血,再瞧一眼,她掌心也有一道新疤。
“沒關係的,這是我應該做的,”她笑了笑繼續說道,“我也是意外發現我的血能治你身上的傷的,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呢。”
那日,印遷沒多說一句有用的話,將森王扔在她門口就匆匆離開了,沒辦法,她隻能自己一個人將森王搬進房間。
就在她費力地把森王搬進門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竟被森王身上的鱗片割破了手。
在把她挪上床後又意外發現沾過她血的地方鱗片竟然褪下很多,蘭畹這才想到用摻了自己血的水替她沐浴,泡了幾次,沒想到森王還真的醒了過來。
說實在的,森王這個樣子,她也不敢去山下請大夫,還好她的血管用,也省的她費心思了。
“時間不早了,你也應該餓了吧,這些日子你都沒有吃過東西,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
蘭畹見森王站在那裡許久,想著也該到了吃飯的時間,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轉身為森王準備吃的去了。
蘭畹走後,森王慢慢踱了出來,第一次仔細地瞧了瞧著山間小屋。
小屋立於山間聳翠環繞一平坦處,行過前邊窄碎木的圍欄,踏上青色的石階,便有一處由幾根未漆上色的原木乾撐起來的走廊,連在走廊儘頭的便是森王所站的正屋中心大門。
森王就站在那裡,微帶著猩紅血絲的的眼不知在看著什麼,隻是迎著陣陣拂麵而來的習習山風慢慢閉上了眼睛,然後迎著風,一步一步往庭外長廊走去。
山風的味道是複雜的,泥土的,枯木的,腐葉的,這種種氣味夾雜在一起,不斷地往森王的鼻子裡灌進去。
森王的鼻翼微微扇動著,細細嗅著這片與南疆截然不同的天地。
這裡的風似乎更自在些,森王微微抬起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安靜地感受著山風吹在自己臉上那種輕柔的感覺。
就在森王享受這山風時,一絲新鮮的血腥味飄過,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蘭畹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悄悄地就站在她身後數丈之外。
“餐食已經做好了,你先吃點東西吧,”蘭畹見森王轉過身了,笑著對她說道,“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嗬,原本自由的味道就是帶著血氣的。”
“什麼?”
森王看著蘭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聽得蘭畹有些不知所以然。
“吃的就在裡麵,你要是不想吃的話,……”
說著說著,蘭畹漸漸沒了聲,因為森王就那麼盯著她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盯得她直發毛。
“那個,我還有點事……”蘭畹邊說著邊帶著一臉乾笑,就這麼在森王的“注視”下走開了。
也許森王自己都不清楚,方才這個帶著尷尬離開的這個女子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森王其實可以殺了她,用她的命換自己的自由,雖然這自由上也許會長滿罪孽的毒刺。
可得到了這帶血的自由之後呢,回南疆?不可能,行走這天地間,稱王成魔?更沒必要,她的路早就已經定好了,做再多的也不過是繞遠路兜圈子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森王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原來您早就知道了。”
“您堵上我的耳朵,捂住我的眼睛,在我身上強加禁錮,把我關在南疆神廟,原來您也是有私心的,哈哈哈哈!”
這是陰皇給她的選擇,可對於森王來說,是選擇,也沒得選,從羅睺闖入南疆神隱之地那刻起,命運的齒輪就已經開始緩緩轉動了。
“罷了,路既然您都已經給我擺好了,且看我能走出什麼花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