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左手拿著劍,右手執銅鈴,身上還披著一件絳紫色的袍子,乍一看,整得還挺正式。
“?%*《?¥★”野道士見喝退無效,嘴巴裡開始念念有詞。
麵對這個野道士的行為,森王始終“無動於衷”,她就按照自己慣常的步調一步步往前去。
可老道念叨了沒兩句,森王腳下的陣法發出的光越來越刺眼,滋滋啦啦地,看起來竟然像觸角一樣向上延伸去,而籠罩在她頭頂上的黑霧也開始一點點往下壓,待到光與黑霧完全交融在一起,森王也被這片夾雜著光電的黑霧團團圍住。
一直站在森王身後的蘭畹想要衝過去幫她,卻被幾個人擋在圈外,圍在森王四周的黑霧慢慢停止了翻騰,蘭畹的心也越來越涼。
她看著一臉狂喜地老道拎著法器帶人圍了上來,隻覺得腳底發虛,眼前的也是天旋地轉的。
“大師,這妖孽是不是已經伏法了?”
“當然,我這法陣是用……用妖物的血沁出來,從未失手過!”野道士得意洋洋地向一旁的方家夫婦炫耀起他多年的心血。
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陣法絕非是什麼正統術法,充其量就是一玄門外道的東西,滿是戾氣和煞氣的東西,也就是能忽悠這些門外漢了。
“厲害!大師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大師!那,我兒的病……”
“放心,待我將這妖孽煉成丹給他吃了,什麼世間頑疾都能解了,何況是這小小的花柳病。”
“多謝大師!如果我兒康健如常,我定為大師造像建觀,日日參拜!”
“哈哈哈,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方興茂巧舌如簧,哄得老道一陣大笑。
“大師,您說,這妖孽還活著嗎?”
“沒有妖孽能活著走出我這陣。”
方興茂湊近仔細看了看,發現這黑霧下似乎還有隱隱紅光在閃爍,在好奇心得驅使下,他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馬上就要碰到這黑霧的時候,這野道士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冷冷道:“會死人的。”
方家老爺見老道收起了這滿臉的笑,趕忙將手縮了回去,“大師,我方才看到這黑霧下有紅光,這紅光是不是就是剛才地上那白光?”
“紅光?”
“對,這裡。”方興茂往剛才看到紅光的地方指了指,老道卻有些疑惑似的往指的方向湊了過去。
這陣法他用過不止一次,從來沒有什麼紅光。可老道剛湊過去,黑霧下隱隱的紅光就突然崩裂開,包裹著森王的黑霧就像碎片一樣四下炸開,森王赫然立於中央。
誰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周圍的人跑的跑,躲的躲,一下便退出去老遠,可方老爺“身寬體胖”躲閃不及,被這紅光直接炸飛了出去,而野道士則閃到了方老爺身後迅速跳到了一旁。
“你,你是個什麼東西!!”
就在紅光炸裂的那一瞬間,老道清楚地看到一個滿眼猩紅,人首蛇身的影子隨著紅光一閃而過。
“嗬。”
這看似強大的法陣似乎對森王沒有一點用處,她就站在那裡,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老道長,就像是大人看小孩玩泥巴一樣。
古典有雲,人首獸身,非妖即聖,難道……
老道不知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一瞪,手裡的搖鈴一扔,揭了身上的絳紫袍,轉身就跑,身後的人拉都拉不住,直往方宅大門衝去。
“你沒事吧?”蘭畹上前關切地問道,生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這一炸把野道士炸跑了,把抓著蘭畹的人也給炸開了,現在這院裡,死的死,傷的傷,滿地狼藉,滿院都是哭喊聲。
“走吧。”森王看了一眼蘭畹,臉上依舊是那波瀾不驚的表情。
蘭畹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在森王身後往外走,走過之處,儘是殘肢,儘是哀嚎,就跟當年蘭家覆滅那一晚相差無幾。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蘭畹看著這慘狀,忍不住想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錯,如果當初她沒有翻牆入院,沒有找到方家,沒有活著走出蘭家是不是就不用受這些煎熬,這些人是不是都不用死了。
她低著頭、懷著心思跟在森王身後越走越慢,一個不注意,方夫人突然從一旁衝了出來。
她一邊嘶吼著“償命”,一邊跌跌撞撞地朝她們二人衝了過去,蘭畹一個轉身,生生和方夫人撞了個滿懷。
“你還我老爺命來!!”方夫人死死地抓著蘭畹,滿手血糊了蘭畹一身。
“伯母,伯母……”
“你個下賤貨!你克死了父母,現在又害死我老爺,你還我老爺命來!!”
方夫人拉著蘭畹一陣胡攪蠻纏著,森王終於看不下去了,抬手一揮,方夫人也飛了出去。
得以解脫的蘭畹慌慌張張地就小跑到了森王一旁,森王看了一眼,說道:“能堅持嗎?”
蘭畹點了點頭,森王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稍稍放慢了步調,能讓她跟緊自己。
走出方家宅府後,森王和蘭畹便直接往城門走去。
宵禁後的街道看不到來往人影,二人走了一路,連往日裡巡街的守衛都沒碰到一個,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一前一後地走著,可蘭畹的步子已經越來越慢,呼吸也越來越沉重。
過了一會兒,蘭畹似是自言自語地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什麼是命運?”
“你應該問,什麼是命,什麼是運。”
“什麼是命,什麼是運?”
“命,是定數,就像那已經燒好的陶罐,運,更像是陶罐裡裝的水,有的罐裡裝再多的水都虧,有的陶罐很快就會溢出來。”
“那我一定是那個破了口的陶罐,……”
蘭畹有氣無力地嘲諷著自己,可話還沒說完,便力竭癱軟了下去,在她整個人躺下去之前,森王反手攬在她的背上,將她慢慢地放了下來。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森王沉默不語。
其實她第一眼見到蘭畹森王就知道她的氣數將要運儘了。
在山上的這段日子,森王看著她周身的華光慢慢地暗下去,便知道她的“日子”就要來了。
森王大可以放手不管,在她被綁在地牢的時候更是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當蘭畹與方玥瑾一起下山的時候,她還是悄悄跟在了她身後,就這樣一路看著她翻牆進了方宅,最後一步步走向了她氣數的最後一段。
森王比誰都清楚,生死天定,生死簿既然已經將一切都書好了,她能做的也不多了。
可她還是在期待著什麼,或許是期待著蘭畹的已經運竭的氣運突然充沛起來,又或許期待著發生點其他的,森王自己也說不清楚。
就在森王以為或許能帶著她離開方宅時,她還是被衝出來的方夫人一刀紮在腹側,最終還是拍板了這“七殺為忌,魂入枉死城”的結局。
“可有未了心願?”
“山上那房子,入口第三個階梯下,有一支簪子,那是我娘留給我的,將它和我埋在一起吧。”
模糊的視線裡森王森王點了點頭,蘭畹扯起嘴角笑了笑,過往的一切就跟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閃過。
“好累呀,真的好累呀……”
說完,蘭畹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在了森王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