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青,山嵐隱去,落日的餘暉為萬物鍍上一層昏黃。一時草木蕭瑟,倦鳥歸林,無端叫人惆悵。
忽的晚風驟起,卷起落葉紛紛,在空中悠悠蕩蕩,零落漂泊,無處歸依。
她們終於從那逼仄的暗牢中脫困,終於不必如豬狗一般受儘淩辱,終於得見天日。眼前是無儘的天地,是無拘無束的流風,卻也是蠻荒敗落的處境,一時心裡五味雜陳,不由低頭啜泣。
穆薑受她們情緒感染,亦是鼻頭發酸,隻是她此刻還不明白這股傷感從何而起,卻不妨從袖中抽出一張方帕,為身邊的姑娘拭去眼淚,言說,“都怪我不仔細,此時雖是傍晚,日光卻刺眼得很。”
倩娘一直從旁觀察著穆薑,她戴著的帷帽隔絕了全部的表情,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也難以親近,可待人卻處處溫柔細致,使人放下成見頓生親切之感。
蕭倩娘一聽這話便破涕轉笑,也勸著大家說,“大家快收拾收拾,咱們蒙恩人相救,還未見禮呢。”
說罷不理穆薑的推辭,領著大家行過大禮方說,“謝過恩人救我等於水火之中,此恩無以為報,但有差遣,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穆薑心中隻有一願,但又如何是她們能辦到的呢,遂隻是搖搖頭將人一一扶起。
倩娘見狀又道,“我等力小言微,卻有一顆虔誠之心,還請恩人賜下姓名,讓我等為恩人立生祠奉香火。”
穆薑聞言一愣,卻又失笑,她一隻妖受人間香火作甚,於是婉拒道,“天色不早,之前那位姑娘怕是在山下等得心焦,咱們還是快快下山去尋她吧。”
這卻是不受了,蕭倩娘會意,隻好道,“是了,柔桑此刻想必極擔心我們,等接了她,咱們便去我家修整,再遣人報官......”
話未說完,蕭倩娘已覺大家情緒不對,不由止了話語。她低頭想了想,方呐呐問道,“你們......不願報官?”
姑娘們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卻在此刻,山道隱處傳來一陣步伐聲,蕭倩娘立時上前將眾人擋在身後,然後轉頭去看穆薑,隻見她亦轉過頭來,安慰道,“莫怕。”
蕭倩娘提著的心霎時放下來。
來者是一隊兵衛,雖著常服,行動間卻訓練有素。
穆薑早已通過靈識察覺到來人,也看到一護衛牽著的馬背上的寧柔桑,打量她神色還算鎮定,隻額間多了抹青紫,便明白這隊人馬就是她求來的救兵了。
一群人來到近前,當前的護衛散開來,露出為首之人。
他有著群山一般堅毅的眉峰,清泉一般冷冽的眼神,蒼鬆一般挺拔的鼻梁,和冰雪一般淡薄的嘴唇。他的麵龐俊美無儔,身姿如青竹般修長,氣質超凡脫俗。
他披著落霞緩緩打馬走來,宛若神明臨世,威嚴無比。
穆薑由衷的為這份人間的靈秀讚歎,他擁有的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即使是在高潔的羽族中,也隻有她的鳳凰才能比擬。
他翻身下馬,眼神掃過遮去麵容的穆薑,並不詢問,隻道,“諸位,本官乃五州按察使君澈,但有冤情,儘可訴來。”
話音一落,其他人尚未有反應,寧柔桑卻是麵色一白。為她牽馬的護衛見狀,以為她體力不支,便將她扶下馬來。到底男女有彆,護衛照顧不便,蕭倩娘見此壯著膽子跑過去攙扶,君澈見了卻也不嗬止。
寧柔桑虛弱的靠在蕭倩娘身上的樣子牽動著其他姑娘的心,她們雖分彆不過半日,卻像是久彆重逢,此刻再見萬語千言亟待傾訴。
再則能避一時避一時,有些話仍需要一些勇氣才能說出口。
君澈看出眉目,也不逼迫,叫來護衛在地麵鋪上地衣,又揮手放行,好叫她們都能休憩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