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澈冷冷的審視著張府尹,誠如他所說,他是新接任的聚明府,這調令也是月前才下發的。小瓊山盤踞如此規模的匪徒,絕非一朝一夕,他一個新任府尹自是與背後的勢力不相乾。
張府尹此番能獲晉升,是因其治下清平,想來小瓊山一事交予他,必是能妥善安排這些可憐的女子。
他此次回京複命,確不宜耽誤行程。
於是君澈放緩了神色,命令護衛將匪寇移交給張府尹。衙役得了上峰指示,一一為匪寇帶上枷鎖押著下山,另有女衙役或攙或背的領著女子們回府衙。
至於穆薑,似是被誤以為是君澈隨行之人,張府尹便略過她,不做過問。
青白方石壘作的城牆一直延伸開去,將整個聚明府包圍在裡麵。城牆高約兩丈,壁麵整齊光滑,估摸著人力難以攀爬,城牆上各處還有士兵把守。
見了張府尹率眾而來,城防官仍是喝問來者何人,待張府尹出示府官令牌,方有一小將從城樓下來傳令,接著城門緩緩打開。
看來人間認物不認人,穆薑暗暗記下。也不知聚明府的令牌在京城還管不管用,但好歹都是官府用的東西,穆薑也趁著張府尹出示令牌時將其花紋字樣摹畫,以防到時候有用處。
進了城內,沿街冷清屋宇重重,隻簷下零星幾隻燈籠發出稀微的光。
走過街角,一隻暗青色的轎子突兀的立在眼前。
張府尹不由悚然一驚,忙遣人去查看,隻聽衙役回報說,“大人,是蕭府的人來接他們家姑娘。”
大晚上的來接人,看來是思子心切,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張府尹摸著胡須點點頭,讓衙役去後邊核實,若真有蕭家的女子便帶了出來。
衙役領命而去,卻惹得姑娘們啜泣不已。
分離之刻蕭倩娘再次邀約,卻仍被姑娘們婉拒,眾人一時紅著眼不說話,唯有一位年歲稍長的姑娘把她輕輕往外推,一邊柔聲說道,“世間禮法何曾優待一人,我們卻不能成了你的負累,你去吧,莫讓家裡等久了。”
耽擱若久,到了府衙已是月上中天,張府尹禮數周全,府中早已備好酒菜。眾人亦是饑腸轆轆,便不推辭,分作四撥各由張府之人作陪。
這卻難倒穆薑了,她可不敢在人前顯露模樣,於是隻推說不餓。穆薑這般直接,倒讓作陪的張夫人有些尷尬,好在她長袖善舞,見穆薑衣衫上的泥漬,便自責粗心,忙遣人準備熱水好讓穆薑梳洗更衣。
穆薑借洗漱躲過一劫,現下可不敢再回花廳,她想了想,便去看望那些姑娘們,正巧碰上醫師來為大家診治,穆薑幫著為姑娘們上過藥,方才跟著丫鬟回了客房。
豎日張府尹提審匪徒,得知小瓊山的窩點已有三年之久,他們從周邊縣裡或村裡拐來良家女子,然後轉手賣出去,乾的是無本的買賣。隻因上任府尹橫死,府中戒嚴,他們不敢冒頭,便隻好窩在山中等待時機。
如此喪儘天良,三年來也不知禍害了多少人。張府尹動了怒下令用刑,逼問出些黑心的買家的線索,他這邊派人抓捕嫌犯、解救受害女子;另一邊對姑娘們的戶籍登記造冊,隻是進展不佳,有幾人牽掛家人報了原籍,他便派人送回家裡,其餘不願說的,張府尹隻好另作安排。
如此忙過兩日,穆薑見事情了結,便要趕往京城,正好君澈亦要動身,兩人便結伴出城。
清晨的聚明府已是熱鬨非凡,出了府衙便能見到來往的行人,早出的攤販正扯著嗓子賣力吆喝,街邊的鍋爐裡散發出美味吸引食客。
這樣的人間忙碌而喧鬨,是穆薑不曾有過的體驗,正當她為這份新奇而覺得有趣時,一隊舉著白幡紅綢穿著白布麻衣的人走過,街上頓時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