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陰雨連綿,室內壓抑沉悶。
林沐坐在教室最右邊倒數第二排,手裡捏著筆,桌上鋪著習題冊,她卻支著腦袋呆呆地看著窗外。
周圍學生奮筆疾書,書頁翻的“嘩嘩”作響,還有不到兩周就要期末考。
可這一切仿佛與林沐無關,沉靜的臉上半點沒有即將成為高三備考生該有的緊迫感。
牆上時鐘的長針終於走到了半,悠揚的鋼琴曲從喇叭傳出,外麵的雨毫無眼力見,竟下得愈發急了。
教室開始哄鬨起來,收拾東西的聲音,拉椅子的聲音,呼朋喚友的聲音……嘈雜的聲音一時鼎盛。
隻有角落裡的林沐,無人理睬,一動不動,依舊保持那樣的姿勢盯著窗外。
很快,教室裡的人稀稀拉拉走光了,最後一個男生走到門口,猶豫地回頭:“林沐……”
林沐這才麵無表情地轉過頭,站起身:“你先走吧,門我會鎖好。”
那個男生鬆了口氣,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林沐慢騰騰地收拾好書包,單肩挎起,關上燈鎖了門,樓道裡黑黢黢一片,連個鬼影子都沒。
出了走廊,冰涼的雨點劈頭砸下,她不緊不慢地拉起衛衣的帽子,像一隻落單的灰雁,逐漸隱進雨幕裡。
下了公交車,她抱著書包狂奔,鞋子裡浸滿了濕冷的雨水,褲腳全是濺起的泥點。
終於,眼前晃過一抹亮光——幸福雜貨店,到家了。
隻是……
看著眼前的場景,她卻頓住了腳步,突如其來一陣厭煩湧上心間。
半晌,她踩著臟亂的地麵上前接過女人手裡的掃帚,語氣平淡地問:“他們又來了?”
女人轉過身,從櫃上取下一包煙,叼起一根含著,“砸吧砸吧,就是全砸了,老娘也沒錢。”
女人被煙嗆的咳嗽幾聲,臉上掛著幾道血口子,劣質的口紅粘在煙蒂,靠在櫃台邊斜睨了她一眼,“收拾吧,等會兒和你弟把倉庫的貨搬出來擺上,今天來過還能消停個幾天。”
林沐看著女人消瘦的背影,鼻尖有點酸澀,“媽,你彆喝酒了,我去做飯。”
女人神情厭厭地偏過頭,夾著煙的手揮了揮,“不吃,彆來煩我。”
哐的一聲,門被甩上。
林沐戴上手套收拾被砸得糟亂不堪的店。
這時,一個校服臟兮兮的初中生縮手縮腳地走進來,在看見林沐時,躲著她就要朝後麵跑。
“林澈!你給我站那兒!”
林沐轉過身看見弟弟這副模樣,立馬上前拍開他的手,眼前露出了一張滿臉青紫傷痕的臉,被打得不輕。
她皺起眉頭,語氣嚴厲卻夾雜著心疼:“又跟誰打架了?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聽見姐姐的話,林澈立馬伸展開縮著的脖子,滿臉憤怒:“他們罵了媽媽,罵得很難聽。”
頓了頓,他心虛地看了林沐一眼,接著道:“還說了姐姐……和堯哥,姐姐,你和堯哥……”
雖然那件事過去了快半年了,可猛地聽到他的名字,她仍然心口一縮,像是被灌進了酸酸澀澀的藥水。
林沐眼睛裡的落寞一閃而過,努力揚起笑容轉移了話題,“餓了吧,趕緊去換衣服出來收拾,收拾完了姐給你做飯。”
等一切都收拾完畢,林沐給弟弟抹好了藥打發他早點去睡覺。
她去放藥盒時,旁邊的屋裡傳來酒瓶子滾落在地上的聲音,林沐走到門前抬起手,最終還是沒有敲響。
爸爸的事情是全家人的傷痛,尤其是媽媽,原本的她每天臉上掛著笑臉,熱情洋溢地與人交往,招呼生意。如今的她,每天把自己關進房間抽煙酗酒,店鋪都甚少打理。
林沐深深歎了口氣,回了房間,她看著桌上的題冊,卻是一個字也進不去腦子,看了眼表,已經十一點了,索性抽出答案全部抄了。
洗漱完上了床,她翻開手機相冊,一張紅底的證件照映入眼簾,照片上的人就是林澈嘴裡的堯哥——符堯。
這是他們一起去拍證件照時,她偷偷保存下來的。
她隔著屏幕描繪著他的輪廓,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臉型精致,嘴唇微抿,不笑的時候眉眼冷峻,鼻梁高挺,眉梢一顆痣清晰可見。
看著看著,眼前人的五官便逐漸模糊,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滾燙的眼淚從臉上滑落。
意識逐漸黑暗,複又出現了光亮,她站在圍欄前,眼前是流動的江麵,月光灑在上麵晃動著清輝。
她似乎很開心,衝旁邊的符堯笑得眉眼彎彎,符堯牽著她的手,略低頭看著她,一雙眸子裡盛滿了溫柔和心動,就像那晚灑在江麵上一晃一晃的月光。
他們手拉著手在江邊奔跑,躲過人群的肩踵,就像世界上每一對剛剛相戀的情侶一樣熱烈地表現著他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