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官爺家的公子醉後的調戲了一下雲憂,第二天就被卸掉了一隻胳膊,怎麼也不肯說是誰乾的,也不敢去報官。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知道這雲憂背後有靠山。
所以他們都不敢上前去掀開雲憂的麵具,開玩笑!調戲一下手就沒了,這看一眼豈不是眼睛都要保不住?不值得,某些東西固然重要,但這性命才是最寶貴的,還是安生的喝酒吧。
洛崢南站在釀情樓麵前,沉默片刻。他讓九安在外麵等著,自己則避開喧囂的人群,走到角落裡的隔間。
這隔間看似狹小,但一張山水屏風後麵,便是另外一番模樣。繞過一張金絲屏風,儼然看見的是一間寬大敞亮的屋子。桌案旁擺著一個沉香爐,嫋嫋散發著安神香的味道,帷幔後的床榻上,隱隱看得見個的香肩微露的美人。
美人不是旁人,就是那酒樓主人,雲憂。
她慵懶道,“大人,您終於想起奴家了呀,你的小侍衛呢,以前都是他來的。不過這小朋友可是有趣得很,調戲幾句就臉紅了。”
“師姐,你開的是酒樓,不是青樓,這次再暴露,我可沒有彆的辦法了,你就等著自生自滅去吧。”洛崢南嫌棄的說,“還有,不要再戲弄我的侍衛了。”
雲憂切了一聲,將衣服整齊的穿好,拉開帷幔,大馬金刀的坐在床榻邊,踢踏著腿,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小子大晚上登門造訪,找老娘什麼事?”
洛崢南攏了一下額前散落的頭發,開口道,“我來找你還能乾什麼?想必師姐早就猜到了,此刻隻是在裝傻作愣。”
雲憂看向他,“如果我算的沒錯的話,這應該還沒到時候吧吧,你怎麼回事?”
燭光下,洛崢南的表情模糊不清,但他卻絲毫沒有開口的打算,雲憂也沒催他,靜靜的等待著。良久,雲憂輕嗤一聲,穿鞋下床,她慢吞吞的生完火,往小爐子裡灌了點水。
做完這些,她看著爐子裡冒著泡的水,掃了洛崢南一眼,問道,“話說老頭知不知道我還活著啊,如果知道,那我當年豈不是太失敗了。”
洛崢南彆開目光,“專心釀你的酒吧,彆想那麼多,你也不想被老先生知道你在這裡。此番皇帝召我回來,是要變天了。”
雲憂暗自稀罕這小子還學會威脅人了,但現在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洛將軍,這幾年,駐守邊疆的時候,你就沒有想過自己的身體嗎?”她平日散漫的樣子蕩然無存,此刻正緊盯著洛崢南,“現在倒是惜命了?你怎麼不去找那老頭呢。是,你是愛麵子,你怕老頭對你失望,畢竟,你可是他的得意門生。”
如果仔細看,便會發覺看出眼前這位女子的容貌酷似前朝將軍,簡宇澤。
二十多年前,楚氏有計劃且大規模的發動謀亂之戰,簡澤宇將軍浴血抵抗,國破家亡以後,他隱居山林,采薇而食,竟陰差陽錯的讓自己的女兒,簡雲眠,拜了醫聖為師。
五年後,掠北戰爭打響,而洛崢南和簡雲眠的毒傷,就是當年北上征戰時留下的。
洛崢南漠然的聽著,沒什麼反應。
雲憂見狀,歎了口氣,指著自己幾縷純白的發絲道,“都說了治療要輔之以藥,我曾也是老頭的得意子弟,你覺得你喝沒喝藥,瞞得過你師姐嗎?”
“我不能喝藥……”
半晌,洛崢南輕微卻堅定的說道,“喝慣了,就會對這藥有了依賴,萬一以後打仗的時候藥急缺了怎麼辦。況且喝了藥,發色也會改變,若是被皇帝知道這件事,我手中的兵權……”
就會被順理成章的收回。
沒有皇帝想讓一個將死之人來守護自己的國土。
是藥三分毒,這味藥的副作用就是有較強的上癮性,會導致發色泛白。然而此毒刁鑽霸道,到最後毒素擴散,恐怕是到藥效失靈都治不好。
所以洛崢南便定期將毒血排出體外,以暫時控製和緩解毒素的蔓延,但即使這樣千算萬算,洛洵風的命數也是不多了的。
可謂福淺命薄。
藥香散發出來,洛崢南聲音低啞,幾乎與藥湯沸騰的聲音混在一起,但雲憂是常年習武之人,還是一字不差的聽清了,“而我即使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洛崢南說的沒錯。
誠然,對於一個將軍最好的歸宿,是馳騁戰場的刀光劍影裡,消逝在烈火硝煙中。而不是中傷於朝堂的冷箭,亦或是在邸府的床榻上苟且死去。
可謂命數如織,當為磐石[2]。將門訓誡,是萬萬忘不得的。
雲憂愣了一下,飛快的眨了一下眼睛,勉強作出一個笑容,“……亂想什麼呢,你小子不是命大的很,說不定我比你先走,你彆忘了燒紙錢,防止我怨念太重詐屍啊。”
話雖這樣說,但他們心知肚明,到底哪個人的傷勢更嚴重。而洛崢南,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方才猶豫,終是沒有告訴雲憂先前與二皇子商討之事,怕她擔心,更怕她阻止。
他和雲憂,不僅同病相憐,也是為數不多的知音。然知音難覓長相識,且遇且須珍惜。
半晌,雲憂開口,詢問道,“……話說你母親怎樣了,上次的藥,有效果嗎?”
洛崢南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出去了。
見他走了,雲憂霍然站起,雙目赤紅,顫聲罵道,“狗日的蒼天,到底……到底要作弄洛家到什麼時候,你才甘心啊……”
雲憂捂住臉,無聲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