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無常事

得道多助賀家誡，知音難覓長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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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

洛崢南回來以後，便看見洛斯遠坐著輪椅，在院子裡賞桂花。其實也算不上是賞花，抬眼隻見那盤虯的樹枝上，星星點點的綠意，絲毫不見一簇花。

這棵桂花樹，據老仆說，是洛老將軍，洛政連和沈家深閨小姐，沈落盈的定情樹。

但命運捉弄有情人。

妻子沈氏，也就是兄弟兩人的母親，她的兩個哥哥，沈念戎和沈思廷，人如其名，他們一個披堅執銳，馳騁沙場，一個身穿朝服，致力於朝廷。但受小人讒言，逢今上糊塗，兩人被冤斬於明枉寺。

沈氏在悲痛欲絕之時，邊疆又傳來了丈夫的死訊。想她一屆江南沈家的大小姐，當場瘋瘋癲癲的大笑起來，嘴裡唱著淒愴的塞北歌謠。

沈氏瘋了以後，就一直久居家中。除了洛崢南和洛斯遠兄弟倆，旁人若是想要進她的房中，沈氏就會歇斯底裡的犯瘋病，今上派來的禦醫也手足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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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洛崢南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讓九安回屋裡拿來一件狐皮大裘，披在洛斯遠身上，“外麵越來越冷了，小心著涼。”

洛斯遠失笑，“阿南，現在才秋天。”話剛出口，洛斯遠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笑容淡去，想到洛崢南還在麵前，儘力扯出一個微笑，“餓了吧，沒想到你那麼早回來，隻讓廚娘簡單做了些你以前愛吃的。”

洛崢南看他笑得勉強，還沒出口說些什麼，午膳便端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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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多吃點，”洛斯遠食不知味的吃了一口菜，看似不經意的問道，“這次回來幾天？”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在這過年。”洛崢南斟酌片刻，才說道。雖然現在沒有戰亂，但前幾月還是查到了一封匿名的機密信件，邊蠻的那位軍師最善收買人心，隻怕這種事也不止一次了。

洛崢南看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糕點，還是沒有去吃。

當上將軍以後，因為打仗而很少吃到，後來他便討厭上了這種食物，不知是討厭黏糊甜膩的口感，或者是因為，麵前的糕點也好，亦或是先前的月餅也罷，這些所謂的甜食背後，都有與它們香甜的口感大相徑庭的事物——

前者使他回想起了幼時的歲月，後者……後者是為了打探線人而不得不買下的掩飾。

可笑至極。

洛崢南正出神著，洛斯遠叫了他好幾聲都沒答應，皺著眉關切的說道，“阿南，可是累了？你剛剛回來，早些去休息，還是要注意身體。”

洛崢南點點頭，心不在焉的吃完後，便回屋關上了門。

走進書房，一個影衛從暗處走出來，遞上一疊牛皮紙，低聲彙報，“主上，查到了。”

洛崢南一目十行的瀏覽下去，指著一處，自語道，“宋父一年前病逝，但宋大人不但沒有丁憂守孝，連聲消息都沒怎麼傳出來，皇帝倒也沒有異議，真是有趣。”

洛崢南對一旁的影衛道，“去查查，百姓們知不知道宋父逝世的消息，謹慎行事，莫要被有心人看出來了端倪。”

影衛頷首道，“是。”隨即黑袍衣角翻飛，隱匿在了濃稠的黑暗中。

又看了一會，洛崢南隻覺眼睛酸疼，想起身去外麵走走，突然想起早上街上賀滿漣塞給他的紙條，他把紙條從衣襟裡拿出，上麵寫著四個瀟灑的字：

“得道多助[2]。”

洛崢南沉默著，點燃了一旁的燭台，看著紙條一點一點被火焰吞噬，隻留下一團青煙，刺鼻的味道漸漸散開。

“得道多助，好一個得道多助！”洛崢南嗤笑道，“賀家主就那麼著急把妹妹送給我啊，”

他看著賀滿漣給他的流蘇，將它纏繞到了腰封上，眼底冷漠，臉上卻露出一個笑容，“但這賀家有意思，承諾太過於淺薄了些。”

敢這樣送來紙條，自己定是有什麼把柄在賀枝堂手中，找時間該去賀家拜訪拜訪了。洛洛崢南本來這樣想，但又突然想起這幾日宋明涯也要跟著，嘴角抿成一條線，片刻自語道，“不知我這位同僚，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來接近我的呢？”

洛崢南思來想去也不知所以然，從邊境趕來，還未顧得上歇息，反倒有些倦了，此刻他和衣躺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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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已然深夜，洛崢南再無睡意，便帶著九安，出了門。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尹都最有聲望的酒樓，釀情樓。

據說這酒樓的主人，雲憂，是個癡情種，話本裡寫滿了她與郎君生離死彆，最終落魄到此地，以情釀酒，所以這酒才異常好喝。

去這釀情樓喝酒的人，卻幾乎從未見過雲憂的模樣，因為雲憂每次初麵都戴著一副麵具。有人說她是麵容醜陋，有人認為是怕仇家找上門來報仇，眾說紛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