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師說你白天總是睡覺,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就是醫生給開的那個藥吃了就容易犯困。”我隨口扯了個謊,其實那個藥我早就不吃了。
“這樣啊,你要是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及時跟爸爸說。爸爸…”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就在這時,服務員端來了麵,打破了沉默。
我趕緊低下頭扒拉了口麵,假裝自然,“嗯嗯,我知道了。”
“對了,那個,過兩天你們就放國慶假期了,時間長一點兒,你同學她們肯定都回家去了,你要是一個人害怕,就過來跟我們一起住,你阿姨已經給你收拾好房間了。”
“不用了,我去穆菲家。”我頓了頓,又加了句,“呃,我跟穆菲說好了,替我謝謝阿姨啊!”
“那你怎麼去?我開車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坐火車,票都買好了,挺方便的,下了火車乾媽她們會來接我。”
“那,你卡裡還有錢嗎?我再給你轉點。”
“不用了,還夠用。”
“我送你去火車站吧?你一個人不安全。”
“嗯嗯,好。”一直在拒絕的我突然有些不忍心。
在聽到我這句回複之後,宋建國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心的像個孩子。
看到他笑容的那一刻我愣住了,鼻頭酸了酸,我趕緊重新把臉埋進碗裡。
這一刻我突然想告訴他一切:我不想住在學校了,我晚上睡覺不開燈會睡不著,我其實白天一點兒都不想睡覺,因為睡覺我落下了很多……
可我什麼都沒有說,因為我不知道和盤托出的結果會是怎樣?
是帶我回家的尷尬 ,還是需要商量的沉默?
隻有從不期待,才會避免失望。
遇到事情,我總是熱衷於做最壞的打算,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偏執?
人跟人聊天的語氣可以有千萬種變化,而我對他永遠是冷冰冰的那一種,“我吃好了,今天因為我你還得專門跑過來一趟,不好意思啊,耽誤你時間了。不過這種事情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不會再讓老師叫家長了。”
“伊伊,你不用跟爸爸這麼客氣,你是爸爸的女兒,我為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以前爸爸對不起你,都沒去看過你,現在你就在身邊,爸爸以後一定會補償你的。”
我什麼都沒有說,不接受不拒絕,其實是在表達一種期待吧!
我能感覺到宋建國想要對我好,彌補我,可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貪戀失而複得的父愛,不能習慣,否則有一天這份父愛再次消失,我就真的沒有親人了。倒不如鐵石心腸,失去也不會傷心。
可即便如此,仍不死心,心中隱隱還是裝了絲絲期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我還隻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吃過飯之後,宋建國就把我送回了班級裡,自己去跟嬤嬤不知道又說了什麼,下午上課的時候,嬤嬤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但下課的時候還是讓我和田甜一人寫一份八百字的檢查,明天早上站在講台上大聲念出來。
收到信息的那一刻我生無可戀,癱在了桌子上,“800字檢查,還得當眾讀,不如直接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
田甜也轉過身來,趴在我桌子上仰天長嘯,“讓我也一起消失吧!”
麵對此情此景,我同桌選擇了冷笑,換來了倆白眼。
而劉偉選擇了落井下石,“才800字,對你倆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得到了異口同聲的“滾。”和全班無情的嘲笑。
“對不起啊,田甜。都是我連累了你。”
“哎呀,跟你無關,肯定是咱們宿舍不知道哪個長舌婦跑嬤嬤那告的狀,不然嬤嬤怎麼會知道,以後咱倆可得小心點,免得再被穿小鞋。”
“有道理,不過我想了想咱倆最近也沒跟彆人鬨過矛盾,誰會這麼針對咱們呢?八百字的檢查,想想就頭大。”
“你從來都沒寫過檢查?”
“嗯嗯”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同意了她的觀點,“難道你經常寫?”
“也不是經常,就偶爾,很偶爾看小說會被逮住。”田甜壓低聲音,不好意思地說,“看你愁的那樣,我替你寫吧,就我這閱小說無數的腦袋,寫兩份檢查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這一刻,我感激涕零,老淚縱橫,“真的嗎?太好了,一會兒我請你吃飯。”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啦!”說完開開心心的醞釀檢查去了。
田甜不愧是在小說界馳騁多年的人,不到一節課的時間就寫出了兩份風格迥異的檢查,為了不露破綻,我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
看來這台燈得暫停使用了,不過究竟是誰告訴嬤嬤的呢?
“想啥呢,這麼出神?”晚自習正在冥思苦想的我突然被趙星哲的聲音打斷了。
“啥,啥也沒想。”
“我就是隨口問問,看你在那半天一動不動,以為你有題不會做。”
“哦,沒,我剛剛在想一會兒吃點啥,哈哈哈”我隨口編了一句,然後尷尬的笑了笑。自從上次在他講題時情緒崩潰後,我就儘量避免著類似的情景再次發生。
“你餓了?我這正好有吃的,給你吃吧。”說著就遞給了我一個麵包。
為了維護謊言的真實性,我隻能假裝不好意思地接過來吃起來,“謝啦”
咦?這個麵包的味道怎麼這麼熟悉?帶著這個疑惑我轉過頭去看他。
“咋了?不夠吃?”被我盯著看的他臉上也浮現出了絲疑惑。
注意到自己失態的我趕緊把頭轉過來,“不,不是,就是挺好吃的,想問問你在哪買的。”
真是一個蹩腳的回答!
“哦,這個啊,我在家拿的。你要是喜歡,我明天來的時候給你多帶點。”
“不,不用了。我就是很偶爾才會餓,平時都不餓。”
“平時都在忙著睡覺,當然沒時間餓了,飯也不好好吃。”趙星哲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啊?你說什麼?”
“沒,我說好吃你就多吃點。”
“嗯”
這時,前桌的曲妍突然轉過身來看了我倆一眼,然後迅速轉了回去,眼神裡充滿了憤怒。
難道是她?我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不過很快就被我否定了。
不會不會,我跟她都沒說過話,應該是剛剛我倆聊天吵著她了。
晚上放學回家的路上連劉偉都忍不住感歎:“趙星哲,我說你這嘴在寺廟開過光吧?昨天剛說完,今天她倆就被罰了。不會是你悄悄去給班主任打報告了吧?”
“滾,我看著是那麼閒的人?”
“咋了,不高興,心疼了?”
“心疼啥?”
“當然是心疼我妹,明天得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在講台上念檢查,想想就可憐。”
“就你這嘴,又幸災樂禍,這會兒要被她倆聽到還是會被懟!”
“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是她們謙虛,就我同桌,不到一節課的時間把她倆的檢查都寫完了。”
“不是吧?這麼強?這一看以前就沒少寫。你以後慘了,說不定每天都得寫檢查。”
“滾吧,你,八字還沒一撇呢,誰跟誰以後啊?”
“是,是,是,那我就趕緊滾了,不礙您的眼了。”
趙星哲走後的劉偉陷入了沉思:
其實仔細想想他這個奇葩同桌的到來,確實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很多改變,最明顯的大概就是每天多了很多樂趣,跟她鬥嘴,看她吃東西,聽她抱怨,好像都習以為常了,如果真的沒有以後,心突然被揪住了,很心慌。
習慣就像一種慢性毒藥,當你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便再也無法輕易離開。
感情的世界裡,誰也不比誰好。
就像趙星哲,以前的他對誰都一樣,不喜歡也不討厭,會關心卻不會責備,也不會放在心上。可一向自信的他也會在看向那個女生的時候眼神中多了些閃躲和飄忽不定。
一旦關心中帶了責備,便帶入了感情,隻是深淺而已。
以後,不清楚。但此刻,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