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看他穿的,是他父親的衣服吧,那麼大,唉,要不是他娘病著,肯定就給他改小了……”
莫小月哭得更傷心了,似乎有千萬的委屈,無從說起。
這時,人群裡突然有個聲音響起:“你父親都死了好幾年,家中怎麼還有吃奶的娃娃?”
莫小月抬起頭,順著聲音望過去,隻見那問話的男子一副山民打扮,帶著一個草帽,帽簷壓得很低,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趙子槿!”莫小月心中暗叫,他怎麼來了?他這是在拆自己的台。
這他媽的是什麼人,為他弄銀子,居然拆我的台!
莫小月壓住心中忿忿不平,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要不是這場戲得演下去,她恨不得馬上站起來揍他個鼻青臉腫。
莫小月擠了擠眼淚,顫著聲音說道:“家中的奶娃娃,是我母親年三十出門時,在街口撿到的……冬天大早上那娃娃被凍得嘴唇發紫,眼看就不行了……我母親不忍心見他凍死,明知道家中一貧如洗,可是……可是她還是心善……還是……還是抱回來了……”
周圍一片唏噓聲。
“這家人真是善良,自己都沒吃的,還顧彆人……”
“這世道,唉!真是餓殍滿地啊,不然誰家能忍心把自己親生的娃娃丟掉……”
“就是啊……”
“可憐哪……”
莫小月又使勁擠了擠淚花,抬手抹了把鼻涕。
咦?這鼻涕哪來的?莫小月心中納悶,難道是自己感動了自己?
不過,現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莫小月往白衣公子身下靠了靠,用擦過鼻涕的手拉住他的衣襟扯了扯,抽聲道:“對不起……公子,我剛才實在是太餓了……還有……我娘的病……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才……才……那樣……”
白衣公子本來心中疑惑,此刻,終於有些微微動容。她一個容顏不俗的女子,能女扮男裝行偷竊之事,可能也是因生活不濟,被迫為之吧。畢竟,家中沒有苦勞力,哪來的錢財之物養家糊口,否則,哪有女子肯毀自己的名譽,做這見不得人的勾當。
“好了,這銀子既然不是你的,那就一定要還回去。我這裡有些你拿著用,先把你娘的病看好。”白衣公子從腰間解下自己的荷包,彎下腰,輕輕將莫小月扶起說道。
聲音雖然依舊清冷,卻透著絲絲柔意。
莫小月接過白衣公子塞給她的錢袋,抽抽搭搭,滿眼淚花的作勢要跪下行大禮,卻被白衣公子扶住手臂,攔了下來。
既然不讓行禮,莫小月求之不得,忙彎腰鞠躬道:“謝公子……謝謝公子……”
白衣公子道:“去吧,下次切莫在行此事。”
莫小月點頭,破涕為笑,“不會了;不會了,謝恩人。您大恩大德,永生不忘,來世當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一生為報。”
周圍的人立即被白衣公子的作為感動,讚揚聲一片。
“公子義舉啊……”
“公子不但人俊,心也俊……”
“是啊,這人長得也太好看了,真是十全十美……”
莫小月直起身子,擦把眼淚,眼睛直勾勾又怯怯地盯著白衣公子,細聲細氣問道:“公子,那,我可以走了?”
白衣公子似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頷首,“嗯”了一聲。
莫小月得了這句話,還等什麼,轉身擠出人群。
等拐過街口,莫小月這才敢撒丫子就跑,跑得拐了好幾個彎,自認為那白衣公子再無可能出現,才停下腳步。
自從這荷包接到手裡,她就知道,這荷包比剛才偷的那隻,可沉多了。果不其然,她從裡麵摸出一片金葉子,差點驚叫出聲。
這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多的錢!
壓住心中狂喜,莫小月迅速將那片金葉子塞回荷包裡,拉緊繩子揣進懷裡。
捂捂胸口,莫小月感天謝地。
感歎過後,又急急忙忙往客棧處跑去。她要問問趙子槿,剛才的所作所為究竟是什麼意思!
此刻,趙子槿早已坐在桌子前等著莫小月了。
如果說以前對莫小月好奇,現在則是大開眼界。有一點他卻想不通,李先生那樣的斯文內斂,怎麼會教出來這麼古靈精怪的徒弟。
他哪裡知道,十八條活路,莫小月樣樣精通!
想當初,莫小月剛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就在渭州城最繁華的地方,跟著師父李承易出卦攤了。
那時候,李承易為養家糊口,又不放心把莫小月關在租屋裡,每天都會背著她在攤子前給人算命。
可李承易太年輕了,說他會卜卦,根本沒人相信,攤子上常空無一人。多虧了周圍那些商鋪鄰居,看著他師徒二人很不容易,加上莫小月粉嘟嘟的招人喜愛,經常照顧。
李承易也的確有本事,卦象很準,慢慢的,名聲越來越大。過了幾年,便在那條街的十字路口,盤下一個小鋪麵,還買了現在這個宅子,總算有個家,不用再風裡來雨裡去的了。
後來,李承易便把重心放在了莫小月身上,除了替人看風水要親自登門以外,每月逢五才去卦攤。
可以說莫小月是吃百家飯長大的。等她再大點,滿街道跑的時候,已經是那條街上的孩子王了。誰想騙她,或者說欺負她,她要是不討回來欺負回來,她都不叫莫小月。
趙子槿好奇的不光是李承易,還有那個軒軒如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的白衣男子,這樣的人,身份定不一般吧。
莫小月走後,白衣公子並沒有離開。很快,一個喘著粗氣的男人跑了過來,此人正是那名被莫小月偷走錢袋子的肥膩男人。
白衣公子緩緩上前,將手中的錢袋遞給他,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肥膩男人接住錢袋子,忙低頭打開,細數裡麵看少了沒有。等仔細數過之後,他呼出一口長氣,還好,一個子沒少。
再抬頭時,那白衣公子,已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