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哪裡又有水患,為何地方府衙不上報朝廷?”永平帝皺皺眉頭,問道。
高明心裡清楚,這些流民大都來自瀘陽,可他不敢說,不能說。
半晌,裴駿站了出來,跪地施禮,聲如洪鐘般道:“他不敢說,我說!但先請皇上恕臣逾越之罪。”
永平帝道:“愛卿但說無妨,今日,說什麼都恕你無罪,起來吧。”
“謝皇上。”裴駿又深深一拜,才起身道:“這些流民,大多是瀘陽一帶的災民。”
“瀘陽?不是已經賑過災了?太子,你說說,怎麼回事!”永平帝怒道。
趙子鈺忙向前一步,行禮道:“父皇,兒臣確實已將災民妥善安置。這水患已經過去數月,斷不可能現在才來鬨事,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望父皇明察。”
前幾天他就已經知曉,和曹丞商議,本來派人出城安撫這些流民,給帶頭的一些銀兩,讓他們回鄉。誰知今早就起了變故,殺他個措手不及。
“作梗?哼!皇上,今早退朝後,臣去了鬨事的地方,有個滿身是血的流民拚死塞給我一些東西。臣帶來了,皇上不妨看看。”
裴駿從懷裡掏出一卷東西,雙手呈上。
王內侍看了,忙走下台階接過,呈給永平帝。
那是一份血書,字字血淚,句句悲痛欲絕。永平帝雙手都禁不住顫抖起來。
他猛地站起身,用儘力氣將血書摔在趙子鈺麵前,顫聲道:“好啊,這就是朕的好兒子!你自己看吧,還有什麼話說!”
趙子鈺一愣,那血書不是焚了嗎,怎麼還在?
他慌忙撿起來,打開潦草看了幾行,叫道:“父皇,這不是真的,父皇明鑒……”
“明鑒個屁!災民都鬨到皇城根了,你還明鑒!來人,把他給我帶下去,沒有命令,不得出太子府半步!”永平帝吼道,氣得差點吐血。
趙子鈺被半拖著帶下去了,曹丞有些站不住了,出來道:“皇上息怒,事態還不明朗,究竟是災民鬨事,還是有人故意為之,都得查明才能下定論。”
永平帝悄悄順了口氣,道:“愛卿說的對,這事就交給瑞王,一定要調查清楚,不得有半點疏漏。城安府,禁軍任由瑞王差遣調動。”
曹丞一驚,本來,他是想將事態緩一緩,沒想到皇上點了瑞王,出乎意料之外。正想再言,卻見皇上看都沒看他一眼。如今好事辦成了壞事,曹丞心裡深感不妙。
瑞王出列,深鞠一躬,道:“父皇,兒臣想先安撫了流民,再調查此事,畢竟,皇城的安危和父皇的子民更為重要。”
永平帝聽罷,深感欣慰,總算有個能拿事的。臉色雖然難看,卻露出絲絲笑容。
“吾兒想得周全,你去辦吧。老二,你也一起去,務必將城外難民妥善安置。”
趙子炎忙出列,回道:“兒臣遵旨。”
永平帝擺擺手,一副虛脫了的樣子,倒在龍椅上。
王內侍見狀,尖著嗓子喊道:“各位大人,都退下吧,皇上累了。”
一行人悄然無息,壓著步子退出殿外。
夜幕下,兩輛馬車吱吱呀呀從黑漆漆的巷子裡走過來,前麵的燈籠隨著車身晃來晃去,燈籠上映出大大的“裴”字。
是裴府的馬車,車裡坐著裴駿,另一輛坐著他的母親和夫人。
他閉著眼緊鎖眉頭,臉上一片愁容。最近因為兒子的事,已經焦頭爛額。
雖說皇上已經命人將曹文斌關押起來,可那又怎樣,他死也罷坐牢也罷,如今裴駿都不在乎了。隻要能保住裴小郎一條命,能恢複如初,就是讓自己下地獄,也心甘情願,裴家不能斷了香火。
今日,從不喜燒香拜佛的他,特意陪著母親去了一趟大明寺,念經齋戒。求佛祖保佑,他兒子吉人天相,平安無事。
忽然,馬車停住了,外麵傳來叫聲:“有刺客!”
裴駿猛然一驚,睜開眼伸手去摸佩刀,卻沒摸著。這才想起今天是去大明寺,根本沒帶佩刀,怕對佛祖不敬。
他猛地踹開車門,跳出來。眼前,自己帶的幾個護衛皆已中箭倒地。
裴駿忙看向後麵母親的馬車。車旁情形依舊如此。
忽然,“嗖嗖嗖”幾聲,七八支羽箭射向馬車。裴駿慌忙躲開,叫道:“母親,惠欣,千萬不要出來。”
馬車裡的人回道:“相公,沒事!”
裴駿懸著的心悄悄落地,彎腰撿起一個護衛的短刀,躲在車後看向巷子兩邊的屋頂。
屋頂在微弱的月光下顯現出輪廓,似有人影俯在上麵,看不清究竟有多少。
裴駿心下駭然,按了按懷中的東西,暗道:“糟了。”
幾個黑衣人見下麵沒了動靜,提著彎刀從屋頂躍下,慢慢靠近裴駿的馬車。
裴駿順手拔下射進車輞的羽箭,運功對著走在最前麵的黑衣人擲去。
羽箭正中黑衣人胸口。那黑衣人退了兩步,身子一歪倒地不起。
“人在車廂後!拿到東西,不要留活口。”其中一個黑衣人叫道。
裴駿顧不了那麼多了,從馬車後一躍而出,殺向那幾個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目標是他,他要引開他們,才能保住母親和妻子。
領頭的黑衣人見裴駿一刀砍來,揮刀正麵架住他的刀鋒,另一個黑衣人挺刀向裴駿小腿刺去。
裴駿一個轉身躲開,忽地向那黑衣人脖頸砍下。領頭的黑衣人揮刀挑開他的刀鋒,臨門一腳,踢在裴駿胸口。
對方出腳極快,裴駿猝不及防,被踹出一丈開外才穩住身體。
口中一甜,裴駿嘴角溢出血絲。這些黑衣人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來頭不小,看來今日不好脫身了!
裴駿在心裡暗自懊悔。這些年自己中規中矩,並沒有惹下什麼人,如今這陣仗,怕是不但想要了他的命,恐怕母親和夫人也要被懷裡的東西連累了。
穩下心神,裴駿深吸一口氣,迎麵而上,不到最後,決不能讓這些人靠近母親的馬車。
他揮舞著刀,如瘋子般殺向圍過來的黑衣人,將幾個黑衣人擋在馬車前。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被血染紅了,忽然,他眼前一陣暈眩,差點腳步不穩。
這刀上有毒!他心裡暗驚,怕自己倒下去。
迎麵的黑衣人刀鋒劈來,他有些支撐不住了。
突然,砍向他的一刀被擋開,有人從後麵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