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雲說完，端起杯子輕吹了一下，抿了一口又放了下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鶴徑的死因，以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為什麼之前的我對你敵意這麼大，對吧？”

鶴雲雙手交叉放在膝上，思緒飄向遠方。

“鶴徑他……在剛上大二不久，體檢出了胃癌，癌症這種病，一旦得了，基本上就是中晚期”說到此處，鶴雲的聲音逐漸哽咽，深吸一口氣後，繼續說，“而醫生說，年輕人得了癌症，死亡率很高，建議鶴徑保守治療，現在的醫學手段，沒辦法根治他…”

“可是他…他去年還讓我教他鋼琴”

“是的”鶴雲拭了拭眼角的淚，開口道，“我對你的敵意來源於此，當時已經開始治療，但他卻經常用各種各樣的理由逃掉，隻為了學鋼琴”

“怎麼會…”鐘魚聽見這個消息，不敢置信的握緊手中的杯子，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猛地抬頭看向鶴雲，說“平安夜那天…他怎麼了？”

“鶴徑他那天剛走到家門口，就暈倒在地上了”

鶴雲回想起那天的場景，眼睫輕輕垂下，盯著杯中搖晃的紅茶說道，“我們將鶴徑送到醫院搶救，雖然驚險，但也平安，可這個混小子剛出搶救室又偷跑了出去…雖然最後找到了他，但我們再不允許他出門了”

“原來，那天的真相…是這樣的嗎？我坐在琴房一整宿都等不來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鐘魚聽到這些有些釋懷卻又落寞，那天的她孤寂的坐在沒開燈的琴房等了一宿，以為是被人戲弄，卻沒想到，鶴徑也是分身乏術。

“除夕夜前一天，我向醫生爭取帶他回家過年，其實鶴徑的狀態一直都不好，病情急劇的惡化…”鶴雲摩挲著杯子的邊緣，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天花板，說。

“但是團圓的日子，我不想讓他一個人寂寞的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而自己卻在月光照耀下的房間抽泣，於是我強製帶他回了家，本來打算住幾天就回醫院的，卻沒想到…意外發生了”

“意外…？”

“他趁我們睡著偷偷溜了出去，我們以為他早早睡了，第二天敲門卻毫無反應，我四處聯絡他，剛接通沒多久，鶴徑那邊卻突然沒聲了，我著急忙慌的撥急救以及鎖定他位置，等趕到將他送進搶救，已經回天乏術了…”

“是…除夕夜那天，自己還開車出去給他買早餐”腦海中的時間點和鶴雲描述的時間節點通通對上，鐘魚雙手抱著頭，心中更加懺愧。

如果自己那天沒有出去買早餐…

如果自己那天除夕夜沒有貪心將他留下來，而是把他趕回家…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答應教他鋼琴，無情的拒絕他…

鶴徑會不會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會不會還站在她麵前對她笑？

會不會和她一起並肩走著還能嬉皮笑臉插科打諢？

都怪她…都怪她

當初父母也是，如果不救自己，他們一定可以活下來的。

為什麼要留下她一個人在這世間受苦…

留她一個人承受所有的悲傷和苦楚，為什麼…

“鶴徑的死讓我憤怒，我從畢業以來拚命往上爬，沒有我鶴雲解決不了的事”

鶴雲開口打斷了鐘魚的悲傷，將杯子放在茶幾上，繼續說道，“但在生死這件事上，我卻格外無力，我的憤怒無力釋放，很抱歉，撒在了你的身上”

“沒有…我覺得，就是我的錯”鐘魚搖搖頭，低著頭看著杯中的紅茶不語。

“你知道，鶴徑的胃癌怎麼來的嗎？”鶴雲沒勸她，反而轉移了話題。

“因為飲食習慣嗎？”鐘魚抬起頭看著鶴雲，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是因為酒”

“酒？”

“我爸他談生意，每次都要喝酒，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接管事務了，我要替我爸去，他不讓，說女孩子家家危險，他喝這麼多年了，沒事兒。”

鶴雲沉默了一會兒，喝完杯中的紅茶，繼續說道，“鶴徑就不同意了，他就說他去，要替家裡分憂，每次喝的伶仃大醉回來，生意是談成了，家裡的馬桶也被他包了…”

“哪成想，喝了幾年，把自己喝走了，個小沒良心的…”

鶴雲罵了鶴徑幾句，抽出幾張紙狠狠擦了下眼淚，嘴裡繼續嘟囔著，“說什麼小時候最喜歡姐姐，結果還沒等到姐姐結婚，小混蛋走了…”

“鶴徑姐姐…”鐘魚放下自己的情緒，站起身想安慰下鶴雲，卻又不知道怎麼辦，停在原地伸出的手有些無處安放。

“我沒事，想起來就有點難受一陣”鶴雲灑脫的丟掉沾滿淚水鼻涕的紙團，靠在沙發上倚著，說“我和你講啊，其實這些鶴徑不讓我告訴你”

“為什麼？”

“可能…”鶴雲想了想，重新開口道，“他也怕心愛的女孩子難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