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團總,這新社會都十年了,你說眼目前這金鑾殿上坐著的,是哪位皇帝呀?”
“皇帝?哪裡還有皇帝,現在叫大總統。”
“大總統,那是什麼官?”
“嗯……差不多還是皇帝的意思吧。”
“那還不如繼續叫皇帝得了。”
“你懂個屁,那肯定不是一回事啊。”
餘天涯較起了真:“陳團總你見多識廣,這皇帝和大總統有什麼區彆?”
這話把陳團總問住了。
他也不知道。
可不能露怯啊。
“餘天涯我問你,這一縣之長以前叫什麼?”
“叫縣令。”
“現在呢?”
“叫縣知事。”
“有區彆嗎?”
“好像沒什麼區彆。”
陳團總得意洋洋告訴餘天涯:“我還告訴你,這縣知事馬上又要改口了。”
“改叫什麼?”
“叫縣長,老子剛剛得到消息,咱青龍縣的新縣長馬上就要前來赴任了。”
“明白了,縣令、縣知事、縣長他就是一回事,一縣之長。”
“對。”
“皇帝、大總統他也是一回事,一國之主。”
“對。”
“陳團總,那當今的大總統是誰呢?”
這話又把陳團總問住了。
他還是不知道。
但他依然有辦法。
“你看咱青龍縣的縣……對,一縣之長換得頻繁嗎?”
餘天涯掰起手指算了一陣:“是挺頻繁的。”
“那我告訴你,這大總統啊,換得更頻繁。這麼跟你說吧,我現在告訴你誰是大總統,一頓飯吃完,嘿,他又換了。”
“啊!有這麼快。”
“對呀,所以,誰是大總統,還有意義嗎?”
“確實沒意義,這咱倆說話的功夫,說不準都換仨總統了。”
“聰明。”陳團總指著他稱讚道。
“哪新來的縣長是誰呀?”
誰知道呢?
這小子儘他喵的添堵。
卻也難他不住,陳團總故作神秘道:“保密——”
餘天涯不再追問。
太陽還是昨天的太陽,街道還是昨天的街道。
誰當縣長,可能息息相關。
誰當大總統,誰坐龍椅,那就相去甚遠了。
佃農依舊給地主扛活。
百姓依舊受官府欺壓。
小民依舊是終年勞作,溫飽難繼。
自己依舊是無所事事,狼狽不堪。
陳團總說完話,丟下餘天涯,自顧走上二樓。
餘天涯沒有資格上來。
自己算半個公門中人,暢通無阻。
之所以算半個,因為縣政府會給團總發放薪水補貼;團丁呢?出任務有補貼,沒有任務,那就回家種地。
陳團總原本也是縣城街頭的小混混,整日與一夥地痞招搖過市、爭強鬥狠,偏偏這樣的人,稍稍加點運氣,自然就成了團總的不二人選。
以暴製暴嘛。
都在街頭混過,所以他對餘天涯,還是客客氣氣的。
雖然他深知後者的品行。
也沒有必要交惡。
這或許就是老江湖從處世之道吧。
陳團總手中並沒有什麼兵,最多配備三兩個兼職的團丁。
平時的權限就是調解下地方治安,管一下偷雞摸狗打架鬥毆的事情,看似管天管地,實則管著空氣。
有沒有威風的時候呢?
有,那就是繳匪。
隻要縣政府批準,這團總一聲令下,就可以征調全縣境內員外地主的家丁,長槍短炮集合起來到也有幾十號人馬,黑壓壓的站滿一片空地。
陳團總一身戎裝閃亮登場,發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戰前動員令,兵鋒所指劍氣如虹,攻城略地,摧枯拉朽。
回來回來,飄遠了。
這些拚湊起來的家丁,平日裡狐假虎威,嚇嚇手無寸鐵的鄉人綽綽有餘,真要上戰場,個個腳底抹油,跑得不兔子還快,你還指望他們舍生忘死、衝鋒陷陣?
省省吧。
人家土匪也不含糊,誰衝到前麵,誰表現的最積極,都拿小本本記著呐。
戰事一結束,翻出賬本一比對,誰衝前麵,誰最積極,先綁他家的肥豬。
不是真去綁豬。
像綁豬那樣綁人,然後勒令家屬交錢贖人。
沒錢,那就撕票。
如此一來,這匪還怎麼剿?
民團還怎麼混?
青龍縣有土匪嗎?
有,在響水寨。
陳團總剿過匪嗎?
三年前剿過,結果槍聲一響,跑得比老鷹還快。
——兔子跑不過老鷹。
所以,彆太把這民團當回事。
就連餘天涯都可以指著他的盒子炮調侃:“你這玩意兒,乾得過燒火棍啵?”
“去去去,你一個小混混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