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落儘。
粽葉飄香。
葉之秋突發奇想,他要微服出訪。
看看自己子民的生活現狀。
康乾盛世?光武中興?仁宣之治?
漁樵耕讀?
田園牧歌?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玩笑開大了。
就一個鄉村小縣城,哪裡有那般的期望?
不餓死人就算萬幸。
葉之秋單槍匹馬,繞道前往大淘壩。
大淘壩之所以聞名,因為它當初才是青龍縣的龍興之地。
打有青龍縣建製以來,縣城就設在大淘壩。
中間水災頻仍,幾次毀了縣衙。
於是清政府有了遷址的想法。
動議將縣衙遷移到河對岸,也就是如今的位置。
大淘壩的百姓不願意啊。
誰不想住在縣城裡。
誰不想自己的房子增值賣個好價錢?
誰不想當個拆遷戶一夜暴富?
兩下相爭,僵持不下。
於是就有專家提出了“升土稱重”的建議。
到潛溪河兩岸各取一升土,夯實,然後稱重,在重量占優的那一邊新建縣城。
土重,就不容易遭受水患。
拍腦門想出來的法子,原本毫無科學依據,得虧那時專家的公信力尚存,見他們說得頭頭是道,大家也不好反對。
舉手同意。
結果大淘壩以一個銅錢的重量惜敗。
願賭服輸,眼睜睜看著縣城遷走了。
大淘壩日益落敗。
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古今多少得而複失的不快,都隨江水滾滾東逝了。
人們日日作息,回歸了鄉村的本色。
葉之秋蒞臨之時,麥事已經結束。
春播正在進行。
他信馬由韁,踟躕前行。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老一少拉著鐵犁耕作的畫麵。
老頭在前奮力地拉。
少年在後努力的扶。
衣衫襤褸。
骨瘦如柴。
看著讓人揪心。
葉之秋停了下來。
“你們是爺孫倆?”
等到兩人來田邊喝水,葉之秋搭訕道。
老爺子點點頭。
順手抹去額頭的汗珠,和沾在胡須上的水珠。
“兒子呢?”
“當兵去了。”
“哦——”葉之秋若有所思:“就說一路上都沒看見幾個小夥子,他們都去了?”
“有胳膊有腿的都去了。”
“青龍縣這些年沒有征過兵呀。”
“白虎縣在征啊。”
說的是朱蒼頡那邊。
“當兵?打仗不是很危險嗎?”
“危險?當兵一個人死,不當兵全家死。”
“老人家這話是啥意思?”
“當兵有餉銀,可以養家糊口,不然全家都得餓死。”
葉之秋沿途看到了廣袤的土地。
和遊走其間辛勤耕種的人們。
心下甚是欣慰。
難道這麼多土地養不活大淘壩的鄉親?
怎麼會餓死人呢?
於是問道:“老人家的擔心有些多餘了吧,近幾年不是都沒餓死人嗎?”
老丈哈哈一笑“這兩年是沒餓死人,你知道為啥嗎?”
“為啥?”
“那是因為縣裡這兩年沒有縣太爺,更沒見到狗腿子天天來收稅。這好日子剛過幾天,說是去年來了個混賬縣太爺,那收稅的人馬上就催命來了,你說這餓死人還不是遲早的事?”
討了一頓罵,葉之秋也不敢吭聲。
“可我聽說那新縣長免了很多稅,而且還安排手下隻收地主的,不準收佃戶的稅呀?”
老丈氣憤地吐了一口唾沫:“什麼狗屁政策,地主最後還不是讓咱佃戶交了。”
“你們可以拒絕不交呀。”
“拒絕?你拒絕幫他交稅,他馬上收回田地就行,你不租,有人租。”
沒了田地,何來生存?
葉之秋輕歎一聲,由此看來,自己的善舉還真是個狗屁政策。
廟堂之上,豈知稼穡的艱辛。
看看休息的差不多了,老丈起身送客:“大兄弟,你還是去看你的熱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