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溪河碧波搖曳,蜿蜒逶迤,自北而南在青龍縣城外注入白衣江。
兩岸楊花輕舞、柳絮浮沉。
枯水期水落石出,河心一覽無餘。
豐水期驚濤拍岸,駕水行舟往來無礙。
山高水低,四時變幻,神鬼莫測。
行至大淘壩一段,河道九曲回環、鬥折蛇行,在此形成可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諸多深潭淺坑,被人譽為龍潭勝景,又稱“龍潭十八子”。
其中飛仙潭暗流湧動、不可見底。
據傳是小青龍的出生之地。
那時,它還是一尾小鯉魚。
從這裡破卵而出,遊去了白衣江。
再也沒有回來過。
但三千年後,這裡依然保留著它的神跡,延續著它的傳說。
頂禮膜拜。
太陽躲進了烏雲。
東風撕扯著經幡。
等到葉之秋抵達飛仙潭的時候,看熱鬨的人裡三層、外三層,已經擁擠不透了。
比集市熱鬨。
比廟會喧囂。
飛仙潭邊的河灘上,一字排開五把椅子。
居中而坐著的,便是青龍縣最大的地主——楊員外。
那位敗走麥城的瀟湘館前掌櫃。
瓜皮的青布小帽,罩著一顆碩大的腦袋。
稀稀拉拉的頭發,被編成一根小辮子,搭拉在身後。
滿臉威嚴。
殺氣騰騰。
左手是地保,相當於豬頭小隊長級彆。
右手是位耄耋老人,估計是家族年歲最長的老壽星。
椅子後站著上百號族人。
嘻嘻哈哈,表情各異。
仿佛是在觀望殺年豬,而不是草菅人命。
人命?
誰的人命?
在來時的路上,冒失鬼已經做了劇透。
說是地方上一位喚作蔣瓊兒的姑娘未經許可,擅自懷孕,犯了天條、亂了族規,楊氏族人一致決定替天行道,將這傷風敗俗的婆娘沉潭喂魚。
這蔣瓊兒是楊員外家佃戶的女兒。
她的另外一層身份,說出來你莫驚訝。
當年瀟湘館的坐台小姐姐。
原本在縣城人儘可夫、橫行無忌,誰知瀟湘館一朝被封,被遣散回到鄉下,從此棄惡從善,期望認真戀愛一場,然後相夫教子,委身桑麻,平平淡淡過一生。
於是與曹家的小子曹虎暗通款曲,結果一朝失手,搞大了肚子,鬨出了動靜,萬劫不複了。
曹虎,曹天艾曾經的哥哥。
本是男歡女愛,擦槍走火。
今天看來,無傷大雅。
那個年代,就是捅破天了。
傷風敗俗、家族蒙羞。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族長楊員外動了殺心。
要將蔣瓊兒沉潭。
曹家在大淘壩獨門獨戶,形單影隻,隻有望洋興歎的份兒。
那打小便欺負曹天艾的小霸王,如今六神無主,蹲在一旁哭鼻子。
葉知秋聞訊大驚。
這不是濫用私刑嗎?
豈能不管?
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看看現場情形,好在還沒有動手。
河邊放著一支竹籠。
裡邊壓了兩塊鵝卵石,作用不言自喻。
竹籠旁邊,擺起香案。
一支細香已經燃了一半。
“那是計時香,等它燃儘,就該送蔣瓊兒上路了。”
聽到旁邊的議論,葉之秋心急如焚。
奈何自己與圍觀的人一起,被幾十號持長槍的莊丁阻擋在百步開外。
近身不得。
但愈是緊急,就愈是需要冷靜。
葉之秋注意到了曹虎。
問明情況,他悄悄走上前去。
耳語幾句。
在半信半疑的眼光中,曹虎迅速離去。
說話間,幾個壯漢押著一個女子走進了大家的視線。
幾人都不說話,隻管將那女子裝進竹籠。
女子身材消瘦,形容枯槁。
定然受儘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