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之秋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幸虧昨晚找到了一座破舊的土地廟,大家得以棲身安歇。
看著渾身泥汙、疲憊不堪的團丁,葉之秋還是生出了憐憫之心,竟然不忍叫醒他們。
忽然,他的目光回到自己的身上。
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自己與大家竟然沒有任何區彆。
渾身泥濘。
愁容滿麵。
更兼腹中空空如也。
糾結一陣,還是推醒了陳團總。
救人要緊。
起吧。
十多人磨磨唧唧出門,朝著飛仙潭開拔。
全然沒有了昨日的精神氣象。
葉之秋也沒有怪罪。
畢竟人是鐵、飯是鋼嘛。
他授意陳團總,但凡遇見農戶,就去乞食。
不白吃,給錢。
結果沒有意外。
要不家裡沒人,早早去等著看熱鬨了。
要不各種理由婉言謝絕。
給錢也沒有。
看來,這楊員外在大淘壩真可謂樹大根深。
不怒而威。
等一行人搖搖晃晃走到飛仙潭的時候,已然人山人海了。
依舊是昨日的主題,昨日的格局。
一字排開的椅子。
嫋嫋的計時清香。
壓著石頭的竹籠。
……
楊員外威風八麵,依舊端坐中間。
隻是麵前換上了紫砂的茶具。
好在蔣瓊兒還不見蹤影。
看來沒有耽誤事。
見到葉之秋一行,人群裡呼啦鑽出一夥人,圍了過來。
原來是筷子和包子帶著十來個團丁連夜趕來支援了。
出於安全考量,先混在人群中隱藏身份。
隻等葉之秋現身,一齊靠攏,長槍短炮亮了出來。
看來這些團丁,也不全是傻子。
陳團總整隊集合,逐一清點,也就二十來人。
依然不足以和楊員外抗衡。
但聊勝於無,多少有了底氣。
好歹不像昨日光杆司令那般狼狽。
而楊員外呢?
顯然看見了葉之秋的到來。
但沒有人前來招呼。
就連地保,都穩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全然無視他們的存在。
葉之秋也不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是鐵了心要趟混水的。
於是帶著民團,虛張著聲勢,大搖大擺朝著“主席台”那邊走過去。
咱先禮後兵。
是騾子是馬,先拉出來遛一遛。
那邊楊員外的外圍莊丁放葉縣長過去。
卻攔住了尾隨的團丁。
第一個被攔下的,自然是陳團總。
閒雜人等,禁止入內!
這可不行。
按說陳團總並不是陽剛勇猛之人。
但他得在葉縣長麵前表現表現呀。
所以眼睛一瞪,不管不顧就往裡麵衝。
他就不信,那些莊丁敢強行攔他。
這裡有個問題。
需要給大家說清楚。
民國時期的民團製,其實相當於如今的民兵組織。
像這些莊丁,平時給地主老財看家護院,征糧收租。
但遇到平叛剿匪、戰事征召乃至大型治安案件的情形,那你還得背上槍支彈藥,接受民團的統一調遣。
所以阻擋陳團總的莊丁,他們其實都是陳團總的部下。
每年秋季集訓,還是陳團總給他們訓話。
就連莊丁與團丁之間,大多也熟識。
乍一見麵,不便言語。
彼此眼神都要打個招呼。
點點頭,來啦?
這邊也點點頭,嗯呐。
那麼,這些莊丁會不會給陳團總幾分薄麵呢?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回答。
你就看葉縣長在這大淘壩的遭遇,就能預見一二了。
他們端的是楊員外的碗,受的是楊員外的管。
誰敢違拗衣食父母呢?
連葉之秋都處處碰壁、四方受限,更何況你一個團總呢?
但還是很客氣地告訴他:“團總,不要讓小的們難做——”
這話說的很明白了。
楊員外隻允許葉縣長一人過去。
陳團總很尷尬。
但他還沒有發作,有人沉不住氣了。
誰?
菜包子。
陳團總想取悅葉縣長。
菜包子也想取悅陳團總。
見不下阻攔老大,路見不平了。
NND,目無尊長了。
他徑直衝上去,與對方的莊丁推搡起來。
場麵瞬間混亂。
一見有人衝關,楊府的莊丁蜂擁而至,幾十條槍齊刷刷伸了過來。
其實陳團總健忘了。
當年查抄瀟湘館的時候,那些莊丁可是窩了一肚子的火。
所以人家也不客氣,直接就操起了家夥。
青龍縣過來的團丁一看,喲嗬,玩真的了?
也齊刷刷地舉起了槍。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