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將落的夏日,蟬鳴聲漸歇。
凜翠湖旁的酒樓,女孩將頭靠在窗邊,目光落在不遠處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麵,神色困倦。
怎麼還不來啊?我都要睡著了。
林渝之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無意間瞥到柏油馬路上慢速駛過的一輛白色小車。
小車車窗大開,燥熱的風爭先恐後地灌進去,將少年額前的發吹到腦後,露出一張完整的白皙光潔的臉。
隻一瞬,小車脫離視線。
林渝之下意識地將窗戶打開,探頭想去看。
然後,被何季月扯著衣角坐下。
林渝之不滿地轉頭:“媽,你扯我乾嘛?”
何季月掐了把她的腰,咬著牙訓她:“大庭廣眾之下,你能不能文明一點?你再往外點屁股都露出來了。”
林渝之心說哪有那麼嚴重,手上卻乖乖地把褲子提了提。
她今天穿了件淺粉色短款T恤,衣服下擺堪堪遮到腰際。搭著褲子倒是剛剛好,但是動作一大就能露出小半截腰。
酒樓空調開的足,林渝之打了個噴嚏,不禁有些後悔沒聽她媽的勸,帶件外套來。
她看著旁邊何季月身上的綠色薄外套,躍躍欲試道:“媽,你外套給我穿吧。”
何女士絲毫不顧念母女之情:“你想的美呢你。”
“……”
林渝之癟嘴,委屈地縮到邊上,默默把窗開大了點。
酒樓寬敞明亮的大廳,女人一手拎著包,有些匆忙地走上二樓,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校服的清瘦少年。
少年頭發有點亂,粗糙整理過,蓬鬆的劉海垂下來遮過眉毛,露出一雙幽黑深邃的眼。
看到來人,何季月起身迎上去:“王老師,晚上好。”
女人氣息微亂,語氣帶著歉意:“抱歉抱歉,我們來晚了。”
林渝之循聲偏頭。
女人約莫三四十歲,身著紅色連衣裙,風姿綽約,舉手投足優雅端莊。
林渝之視線定在她臉上,心下震驚之餘又有幾分了然。
難怪之前和同學去看望小學老師的時候,這老師把她叫過去,說了些莫名其妙的客套話,還問她成績怎麼樣。
林渝之當時簡直毛骨悚然,心說我跟這老師也不認識啊。
原來是因為這樣。
她爸媽想在新城賣房定居,考慮來考慮去還是決定買在老城區,剛好就看上了他們家的。雖然是二手房,但好在上下班方便,兩人就拍板準備買下。
今天這頓飯也是來商議這個事的。
林渝之拘謹地站起身,對著女人九十度鞠躬:“老師好!”
聲音之洪亮讓隔壁三四桌的都側目。
王毓婉有些錯愕看過來,見到她,溫和道:“渝之同學,又見麵了。“
林渝之回之予微笑,心下卻無比想逃離。
何季月做個請的手勢到對麵的椅子:“王老師快坐吧。”
王毓婉應了聲,坐到對麵。
何季月這才注意到後麵的少年,快速打量了一下笑起來:“這位就是小沈吧,跟王老師真像。”
少年微微一躬:“阿姨好。”
聲音清清泠泠的。
林渝之覺得耳熟,偏頭去看。
少年身形修長,校服領口解開了最上麵一顆,隱約可見裸露的半截鎖骨。
他眼尾略微上揚,右眼尾處有顆小痣,稍一抬眸,便與她的眼神撞上。
林渝之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
這他媽的不就是他們學校那年級第一且不近人情的“冷麵閻王”嗎?!
他清雋疏朗的臉上掛著笑,禮貌但並不熱切。
林渝之心中警鈴大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沈歸熾繞過靠走道的椅子走進裡側,將手上的禮盒交給身邊的人後,穩穩當當地坐在她對麵。
他五官偏柔和,臉龐光清白淨,在頂光燈下也找不出一絲瑕疵。
林渝之呼吸微窒,她彆開臉,壓下眼底的震驚,換上標準的微笑。
沈歸熾腰背挺直,坐的端正。
他將麵前的餐具往邊上移了移,伸出右手:“你好。”
他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沒有過分熱情,卻也算不上冷淡。
可林渝之硬生生從裡聽出了點陰惻惻的意味。
她視線往下,掠過他修長白淨的手指,停留在淡粉的指尖上。
林渝之僵著沒動,手心在冒汗。
那是林渝之第二次遇到他。
學校不讓住宿生出校門,雖然學生會的人每天輪班防守,但還是有可趁之機的。林渝之偷溜出去幾次都沒被抓到,偏偏那天陰溝裡翻了船——
沈歸熾不知道從哪竄出來,拎著她書包帶子,麵無表情地把離校門隻有一步之遙的她拉回去,冷冰冰地宣判:“沒有校卡不能出去。”
“你是哪個班的?”
從那以後,每一次碰見他,林渝之都得走快兩步。
她後來聽人說,他是一班班長,平時在班裡管得特彆嚴,跟教導主任一個樣,鐵麵無私,正直又刻板。
何季月看她沒動,拍了拍她手臂。
林渝之抿著唇,僵硬地從桌底下伸出左手,反握住他的手。
“你好。”
沈歸熾能清晰感覺到她溫熱柔軟的指腹覆上他的手背,微潮的手心與他指背相貼。
“……”
林渝之眼神落在自己的大拇指上頓了兩秒,隨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跟何季月打了個招呼逃到廁所,關門的瞬間,她長舒了一口氣。
她給閨蜜發了條信息。
【你猜我爸媽買的那個房是誰家的。】
那邊馬上回了信息。
劉梓晰:【不就是你小學老師的。】
林渝之:【咱們年級第一,是那老師的兒子。】
劉梓晰立馬打了個電話過來,她調小音量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