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林渝之坐在注射區的長椅上,雙手貼在燙得快冒煙的臉頰上降溫。
39.8°C,真是火熱難耐啊。
她剛打了退燒針,這會溫度還沒降下去,依舊是頭暈眼花,她乾脆在醫院坐會。
手機傳來提示音,是何女士的語音。
林渝之怕吵到彆人,轉了文字。
【還在醫院嗎?我去接你。】
林渝之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個“好”過去。
拿了藥出門,已經臨近七點。
天色將暗,雨已經停了,隻剩屋簷滴滴答答地落著水,悶熱潮濕的空氣隨著泥土的氣息竄進她的鼻腔。
何季月的車就停在對麵一中。
林渝之拿了傘穿過馬路,拉開後車門,看到了個懶散地癱在座位上的人。
他頭發很短,是標準的板寸,偏硬朗的眉目加上沒什麼情緒的眼眸,顯得整個人有股凶勁。
不過林渝之可不怕,她上車關門,慢吞吞地問:“你不是集訓嗎?”
林智掃了她一眼,低下頭玩手機,聲音冷淡:“我一輩子集訓。”
林渝之憤憤地看著他,沒什麼威懾力地來了句:“你最好訓一輩子。”
何季月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問:“現在還難受嗎?”
林渝之癟著嘴,嗓音暗啞:“嗯。”
“回家早點休息。”
林渝之乖乖點頭。
林智一臉看不下去地嘖了兩聲,被何季月警告:“林智,你有沒有點做哥哥的樣子。”
林智吐了一口濁氣,坐直身板。
林渝之諒他今天不敢打她,把傘往他腿上懟了懟,將雨水全蹭他褲子上。
“嘶——”他倒吸了一口氣,目光冰冷地看著她:“林渝之你找死啊?”
“你說什麼呢?”何季月偏過頭斥他,語氣嚴厲:“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看他彆過臉不說話,林渝之耀武揚威地朝他做了個鬼臉。
“還有你,林渝之。”
她立馬低下頭,一副乖乖聽訓的樣子。
何季月深諳男女平等的道理,誰也不偏袒:“給我收斂點。”
林渝之抿唇,低眉順耳地縮回座位上,“好的。”
路上燈光璀璨,川流不息。
途徑新南小學,林渝之將車窗降下,視線瞥到學校旁邊的小賣部,眼前突然浮現出林智當年那副醜惡的嘴臉——
他坐在石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安慰,反倒半嘲半諷地來了句:“小廢物,一中都考不上。”
林渝之當時氣得想咬死他。
許是因為不甘心,許是被林智刺激到了。林渝之當天就立誓:中考一定要考上一中。
後來雖然是壓線過的,但好歹也算考上了。
回到家吃了飯,林渝之連藥都沒吃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住宿生明天下午回學校,她想著早上收拾也行,沾著床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
嘖,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林渝之摸了摸額頭,燒倒是不燒了。
她撈過床頭櫃的涼水,喝了半口,細密如針紮的感覺劃過喉嚨。
林渝之痛苦地蹙了蹙眉,強忍著將剩下半口咽下去,起身收拾東西。
換上校服,坐在餐桌上已經是十二點半。
飯桌上,林譽敲了敲林智,“你跟你妹一起去,幫她搬搬東西。”
林智夾菜的手一頓,語氣煩躁:“我不去,我回家屁股都沒坐熱。”
林渝之聽到這話,嗤笑:“你屁股用冰做的,39°高溫都熱不了。”
“……”
“反正你今天晚上也得回去,順道過去得了。”
林智還想反駁,被林譽一個眼神憋回去。
學校規定三點半到教室集中,但一中門口常年堵車,起碼得提早一兩個點去。
下午兩點的太陽最為熾烈,刺目的陽光照在香樟樹葉上,投下斑駁的樹影。
林渝之站在樹下,看著林智認命的拿起那堆不屬於他的東西,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假模假樣道:“那就謝謝你啦,我親愛的哥哥。”
林智一手拎著被鋪枕頭,一手提著個桶,顯得有點狼狽,他冷笑一聲:“虛情假意。”
林智走的快,她一下就落了一大截,他極其不耐煩地招呼她:“快點啊,小矮子。”
林渝之推著行李箱追上他:“你大矮子!”
林渝之和他差了一歲半,女生比男生發育的早,她十歲就比林智高了點,然後天天嘲笑他矮,以至於他發育了之後,一直說她是矮子。
林智學的體育,參加了籃球隊,在她幾乎停止發育的時候,他開始猛長,一下竄到一米八幾。
從那以後,林渝之從沒和他平視過。
她把行李拿回宿舍的時候,其他幾個舍友已經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