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塵鈺認得季念昭在金殿裡砸他用的小刃,扔下“茶兒”不管,向城牆飛衝。
季念昭立馬往反方向跑,沈期的前腳剛邁出門檻。
季念昭躥到沈期身前:“你幕離呢?”
沈期:“芥子袋裡。”
季念昭:“取出來。”
沈期不明就裡掏出,季念昭奪過,迅速扣他頭上:“接下來聽好!帽子壓緊,彆出門,千萬彆出門!記住我的忠告,若出來了,絕不是你想看到的。進去吧!”
他撞開門,又一把將沈期塞回去。
沈期踉蹌落回去,方張嘴,門又差點撞他鼻尖。
“外頭的是誰?”
屋裡的人家終於被吵了出來,撞見沈期回眸。
那是個枯黃瘦弱的中年婦人,手裡還牽著個啃手指的幼童,一副精於操持的伶俐模樣,瞧著卻被家務事折磨得不清了。
一長一幼,兩個皆披孝服。
沈期先是平靜,隨即眸子一轉,勾唇笑起。他用食指勾開幕離一側薄紗:“娘姨啊。”
婦人睜大了眼,愣怔地看著沈期。不明白一個俊美男怎麼回出現在自家小院中。
沈期亮出腰間劍鞘:“我是那方。”
他指著京都方向,道:“來的修士,來此地查案。你家可有出事的?”
婦人結巴幾下:“孩、孩他爹。”
沈期了然,周身氣場一轉沉痛,看女人搖頭歎氣:“娘姨一定過得苦,你扯這麼大一個孩子……要不是我……唉。”
他欲言又止,用近乎憐惜的眼神凝視他。
女人慌亂低頭:“原來是小道君。席上客,請往裡走。”
季念昭手撐門板,剛想放鬆舒口氣。
謝塵鈺的聲音又突然在身後響起。
“隨我走。”
季念昭頓時噎了下,嗓子堵得難受,吊著口氣不上不下。
院子裡的沈期似乎在和人說話。
突然,沈期高揚的聲音穿透院牆:“師尊。”
看來他知道自己還沒走遠。
腳步聲在往門邊挪。
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季念昭揪起謝塵鈺手腕,也不管茶兒這樣年歲的少女合該多大氣力,扯著謝塵鈺就跑出小巷,擠進大街。
沈期推開門。
門外空空如也。
他低沉斂眸。
明明剛才外麵還有聲音。
季念昭拉扯謝塵鈺逆著人流跑,終於跑回茶兒家大門口。
謝塵鈺平淡看了眼門環,扣響,平纖纖露出頭來,看見“茶兒”微微詫異。
“曾祖母!”季念昭先發製人。
南朝八十年前亡了國,從那以後季念昭與謝塵鈺幾乎不再相見。平纖纖瞧見謝塵鈺模樣驀然一愣。
平纖纖配合道:“茶兒,這位是?”
謝塵鈺:“散修。”
平纖纖“哦”著讓出道,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是散修,想也是來探剝皮案的,她沒理由擋住。
謝塵鈺將院子裡的皮囊全都挑起認真看了遍。
他道:“你們小院確實有人留下了標記。”說著就往院子內裡走,似乎尋著痕跡一路搜去。
而院子西南角就是那間柴房。柴房之前用來堆皮囊,血腥痕跡也重。
眼見謝塵鈺要邁進去,平纖纖扯了季念昭衣袖,小聲說:“明昆君,不可啊。你的身軀被我藏在柴房裡了!”
季念昭:?!
“公子爺,留步!”季念昭倦怠地扯住謝塵鈺衣角,隻感到自己沉了百來年的心,今日幾乎要墜下了,炸開了,整個人異常淩亂。
謝塵鈺皺眉,將眼睥睨他,卻見“茶兒”周身並無血煞氣息。
謝塵鈺壓下性子,耐心解釋:“痕跡從城頭蔓延,皆有規律。一日殺男,一日殺女,用陰陽同時獻祭的陣必不可小覷。”
“況且獻祭時日越多,胃口就一定越大。前些時日是中年人,到今晚,八成是你這樣年歲還小的。”
就在這時,門板又被人扣響。
平纖纖問:“誰呀?”
門外那人揚聲:“你家沈郎。”
季念昭:“……”
這人可算沒皮沒臉,又耐不住本性了。
謝塵鈺聽聞沈期的聲音,腳步滯了下,但又繼續錯肩擦過季念昭,向柴房走。
柴房裡放著自己的身體,若不加阻止,謝塵鈺不肖多想,就能識破他的偽裝,季念昭追他背影衝了幾步。
門閘開合的動靜又在身後響,沈期要進來了!
季念昭又下意識駐足。
依據現下的情況,謝塵鈺和沈期兩方,總有一方他無法顧及!
那麼現在唯一能選的,是先鎮住哪一邊,避開兩人正麵衝突。
季念昭腦子刹那轉過千萬種念頭。
謝塵鈺手已靠在門板上,季念昭閉眼撲過去,厚著老臉道:“不可!奴家未洗的小衣都堆放在柴房裡。”
謝塵鈺果然停住,從囊裡掏出一張黃符,拍在門板上。
季念昭如釋重負。
而門那頭,傳來的男音尖銳到有些刻薄。
這遭,沈期不喊“師尊”了,眼神死死盯住那襲紫袍。他自然識得南朝的太子殿下。
沈氏一脈,世代都是南朝的忠臣良將。
沈家子約宵,更是穎悟絕倫,武藝拔群,年青時受封為少將軍,曾是謝塵鈺手下一員大將。
君臣反目成仇,謝塵鈺痛恨,難道沈約宵就不恨嗎?!
沈約宵恨啊,恨得見太子一次就殺他一次!
那頭傳來的聲音森然,裡麵裹著的惡意也毫不遮掩:“謝塵鈺?”
季念昭眼疾手快,捂了沈期的嘴巴,順道把他的幕離死往下壓。
完......完犢子了......
季念昭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