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開口,季念昭就完全沒了氣勢。
“咳咳。百年不見,你過得怎麼樣了?”這些年,他在山間待慣了,還是習慣和熟悉的農人間互拉家長裡短。一出口,甚至帶了一股子鄉音味,頗為尷尬。
季念昭換了副口吻:“殿下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
“很不好。”話卻生硬被謝塵鈺截斷。
“師尊,我這些年過得很不好。”謝塵鈺嘴角勉強勾起,但很快維持不住。那雙眼有星火漫開,又撞進季念昭眸子猝然熄滅,也許是想笑的,但已沒了那份心氣。
季念昭心悸,狂跳不止。
他心想:彆說了。
謝塵鈺晃了晃,衝前攥住他手。
“我是南朝的國君,你是南朝的臣子。我問你,南國大難時,你去哪了?”
謝塵鈺眼底又燃起一抹微光,他乞求季念昭說些什麼。
季念昭不語。
謝塵鈺死死盯住季念昭,期望從那張臉上看出一兩縷破綻。然而無果,瞳孔深處的欲.火,既絕望又滿含殷切。
“我是你的徒弟。”謝塵鈺語含嘲諷。
“師尊,我讓千萬人踐踏時,你去哪裡了?被置於囹圄,被圍困火海,被削去一身傲骨,親眼看著所擁有的一切灰飛煙滅時,你又去哪裡了?”
季念昭:“我在。我一直都在。”
謝塵鈺握上他肩,扯著嘴角:“我當然知道你一直都在。我在人群中哀求你,你高居城牆上。我在烈火燃儘的城池邊求你救我,你在北魏的軍隊裡當席上客。”
季念昭喝他:“謝塵鈺,彆折磨自己了!聽我的,你不是什麼太子殿下了。放下過去。對,就這樣,鬆開你的手,放我走。”
謝塵鈺的指尖輕撣他肩。
鬆開了。
然而那手心裡全是汗,又猛地貼上季念昭臉頰。
平靜與憤怒再難以掩抑。
聲音悲慟欲絕。
“放開你!我為什麼要放開你?!季念昭,季明昆,季洱啊,我隻剩你了!我隻有你了!”
季念昭原本是想趁亂跑的。
前腳剛落地,後腳卻被伸出的物件絆了一下。頓時渾身不穩,直往前撲,他被人攔腰抱起,扔在桌前。
桌案形製本身是梳妝台之用,為女兒家設計,中間立了一塊銅鏡。上擺有紅布盤,布絹上擺著幾隻金釵和妝篋,都是些婦道人家用的香脂水粉。
謝塵鈺拾起桌上一截螺子黛,抬起季念昭下頜,勾唇:“明昆君,噓。”
指節微動,將脂粉悉數細細塗抹到季念昭臉上。
季念昭打量銅鏡裡的自己,謝塵鈺描畫的竟是女兒家的嬌憨妝容。原本一張英氣卻毫不顯柔美的臉,硬生生添出了幾分柔婉女相。
“你要乾什麼?”季念昭問。
“乖。彆鬨。”謝塵鈺啞聲在耳邊呼出口氣,像情人間的竊竊私語。他虎口有力,捏住季念昭雙頰,輕輕往自己麵前抬。
到了該點唇的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