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犬芳齡十五(回憶殺開始) 季念昭:……(2 / 2)

北魏三皇子,江拂西。

爹不疼娘不愛。

他的生母原本出身高貴,乃陛下原配發妻,冊封為後。母族卻被謀逆的臣子牽連,打入亂黨。她誕下孩子沒多久,一朝被廢後,精神也失常,自己跳湖歿了,還把孩子也丟進宮外護城河裡,想將其一並溺死。這孩子尚在繈褓,就被河上的漁夫拾去,終日被拴在船頭,給口吃食活下來就好。

北魏國君並非不知曉江拂西的存在,隻是懶得搭理。幼童如同他那年歲不大就為情投了湖的娘親一樣,隻是國君花花事跡裡微不足道一樁。

這樣民間養大的野孩子,本心隻想做個湖裡賣魚翁。十三歲這年,一列鐵騎闖入小少年家中,強行把江拂西拉入宮內。為了避嫌,臨走前順道處理了知道三皇子出身的漁夫一家。

草芥一躍成為皇室,原因無他,北魏前線戰事吃緊,恐怕南朝會要挾戰敗的魏朝交出質子,宮中皇子皆不樂意。

北魏太後突然念起了國君流落民間的那孩子,心念一動。

血緣關係可斷不了,南朝再不情願也得收著。不過質子最終是死是活,北魏眾人也並不在意了。

席間沉靜。

出來兩個青年,一前一後,兵鎧落地,就著軟甲在地上跪下。

江拂西跪得快,身後那近臣還有意扯一把,就怕他往前踉蹌,殿前失儀,一下倒了。

“陛下。”然而近臣還是晚一步,江拂西哪有什麼皇族的風度。

他利落地將雙膝一磕,卻還是東張西望,先看金龍,又看起舞的美人,眼中的豔羨掩抑不住。竟激動到忘了問安,開口就喚“南皇”。

徐滿塢看著身前的北魏三皇子,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江拂西笑嗬嗬,任由眾人打量或覬覦的視線落在自己麵上,恭敬道:“陛下,我先前聽坊間聞說南朝富庶,奇珍異寶也多,老早就想親自來看。”

“好不容易和父皇求來的機會,沒想到陛下也同我想的一樣,終於見到了。真是夢也夢不來的仙境!”

南皇輕笑:“哦。怎麼?三殿下也喜歡此地風光?”

江拂西:“是了。為表與陛下交好誠意,北魏獻上從洞庭帶至泰阿山一帶共十二座城池。”

此言一出,席下眾人投落的視線更盛,似乎望眼欲穿。

算盤撥得飛響,十二座啊!還是南朝邊境那十二座!毗鄰運河,商貿農耕均發達,在北魏也算得極好的地塊。

何止是誠意,這是把三分之一的國本都拋過來了!

南朝的臣掛著的笑意更膩,大喜過望,而那些列國的使節麵上很難堪,頻頻互傳眼色。

南皇一怔,隨即大笑,眼裡正色,看向江拂西多了幾分親切。

他與江拂西對酌,飲儘一杯後道:“三殿下高看了。我朝無所有。既然三殿下喜歡南國,不如一次性看個痛快。也免得未興儘就歸,日思夜想,罪過大矣。”

戚丞相問:“陛下的意思是?”

南皇:“近來我為東宮擇了一批良師,北魏三殿下可精修術?”

徐滿塢猛然抬頭。

江拂西還是一臉懵懂:“不精。要那玩意兒乾什麼,我凡出宮,周圍皆圍滿宮衛,走累了也有轎子乘。長生這種事離得更遠了,修什麼術,回殿睡大覺豈不更美?”

語落。

江拂西與南皇對望,兩人都笑了,堂上眾臣也跟著笑。

“北魏三殿下果然如傳聞一樣親切隨和。”

“有趣!”、“好玩兒!”

席間竄出幾句吹捧,然而眾人腦子裡都齊齊閃過一個詞——

草包。

果然是草根出身的賤命,北魏國君豈會在意江拂西的死活?此番真是被人踩著臉耍了一通。

早先就聽說北魏國君昏庸,夜夜酒池肉林,宿在後宮不出。美人多,下的崽子也多,卻全隨了老子。簡直亂成一鍋粥。

江拂西說到底流落民間多年,與貪生怕死的庶民無異,此番發達,當然隻圖玩樂。難怪一被南朝軍進攻,北魏就忙不迭把十二座城池送上門。

一番話下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這一溜串兒的皇子兄弟,和他們那廢物國君爹簡直一個德性。

南皇隨意靠在龍椅上,乜眼轉向身側,下首坐了沈老將軍並阮大將軍兩個。

他笑問:“我朝兒郎年青,不知天高地厚,心眼到大。沈老將軍,你家小孫前日還到我麵前說有大誌。”

沈老將軍大喜,將身邊沈期揪起來。老將軍暗踹他:“沈期,你再說一遍,供我們大家取個樂。”

沈期施然立到殿中間。

他雙手抱拳,道:“這算什麼大,無非——掃六合,定四荒。”

話音一落,又是好大一陣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真小兒,不知天高地厚,莫叫貴國來客看了笑話。”,“年輕啊,還是太年輕了!”

南朝眾臣笑得最響,津津有味點評。

他們個個嘖嘖,還間或向其他列國的使節投放幾眼,隨即喊得更大聲了。

江拂西身後那近臣卻抿唇,躥上一步,猛磕,高聲道:“望陛下收回成命!聽聞南朝太子殿下早開蒙,武藝高強,曾與多名壯士相鬥,鬼魔亦如反掌。我主雖有小慧,但無大才。當不得與南朝殿下一同修習。”

南皇俯視跪著的君臣二人,不語。

一陣冗長的沉默後,悠道:“太子殿下師承不孤山明昆君,聽聞北魏陛下很喜索求長生術法,想來三殿下也有意與吾兒做個同門。”

他問江拂西:“北魏三殿下,你覺得呢?”

他覺得?這番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在場眾臣都明了,江拂西能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陛下甚至都懶得斡旋幾句,江拂西固然不重要,今次打壓了他,也算在眾國麵前踩了幾下北魏的臉麵。這質子,他不想當也得當,今次想走也走不掉。

江拂西畏手畏腳,原地縮成了一隻鵪鶉。

徐滿塢垂下攏袖,按了胸口,倏地起身:“陛下,三殿下資質愚……”

“好哇!”江拂西突然鼓掌,晃了腦袋:“我自認資質不高,還望太子殿下和明昆君多海涵。”

空空如也的瓶裡,再敲打也吐不出什麼容物。

南皇收了落在江拂西身上目光。

“哈哈”笑兩聲,群臣也跟著哈哈起來。他慵懶地擺手,讓江拂西退下。

又接待了幾個小國進奉的使節,有宮侍彎腰至季念昭席前,比劃了請。

南皇遙相舉杯。

“鈺兒說要修仙,孤與皇後皆不同意。他兩次三番,隔天就來禦書房求一次,孤煩不勝煩,隻滿足他的情。至於其他的,是太子自己的造化。”

季念昭不卑不亢,笑道:“好端端的太子修仙做什麼?”

自古君王權貴欲修仙術的不少,但好事哪能讓一個人占儘。

想與能是兩碼子事,有根骨的畢竟萬裡挑一,就連不孤山等隱世仙門裡收養的絕大多數弟子都隻是會些普通功夫。終其一生不得入門。

況且修士長壽,需斬斷凡俗紅塵,否則極易被心魔反噬。對於一國儲君,傳授些武技尚可,不可能真涉險入鬼巢。

南皇並不回這話,對謝塵鈺修習仙術興致不大。他以手支額,遙舉酒盞,就算敬了明昆君一杯,讓他退下。

季念昭回座,周遭欲巴結的修士又爭先恐後擠來敬酒。說來明昆君年歲不大,今年也隻二十又五,但天賦異稟,實是眾仙門這一代天驕之首。

前途無量啊。

“太子殿下何在?”

帝王有意讓謝塵鈺在宴席上當眾拜師,也算給了各派仙宗相當高的情麵。宮侍立馬露出一臉為難,小跑到南皇耳邊說了一通,南皇冷聽著,麵上並無變化。

那宮侍說的是:“太子殿下在船上被毒蛇咬了,船未返航,如今整個太醫令都焦急地圍在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