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進程100% 無邪:毀滅吧!世界……(1 / 2)

血伴著雨瀉下,支離破碎的嘶吼,慘絕人寰的哀嚎,撕心裂肺魂飛魄散泯滅成灰。

千百道詭譎暗影纏鬥而上,斷肢殘軀紛飛。

手腕顫抖,嗓眼嘔出鮮血。

有人怯懦了,跪下拉他褲腿求饒,無邪惘若未聞,眼前逐漸隻剩漫天血光。

殺了他們!複仇!前方是密麻攛掇的臉,那些合該千瘡百孔的鬼臉,猙獰著,爭先恐後地湧向他。

無邪揮劍的動作慢下,才驚覺被刺穿得像篩子的肩,早就該無力舉動那柄劍。

有鎮民看出了他逐漸緩慢的劍式,興奮大叫:“繼續!繼續攻!他的腰間好幾個錦囊!慢了,慢了!我們要勝了!”

弑紅了眼的莽漢們笑道:“他使劍,依我看,比那個君先生差了大截。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那幾具屍,現在又驅走了,他什麼依傍都沒有!要殺我們?嗬,他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哇——”

一隻沾滿泥水和血汙的斷臂,被眾人踏來踏去的腳無意一踢,“咕嚕嚕”滾到了藏在角落的幼童跟前。

小兒驚懼,“哇”地揚聲大哭。

離得最近的鎮民似有所感,猶豫刹那,舉著鋤頭往草叢靠近。

曇夫人也聽聞這哭聲,怔了神,也許是這柔嫩的兩聲啼哭,戳中了母親的心底軟肉。然而控屍人徹底陷入癲狂,張牙舞爪,破碎哽咽,凶屍轉眼又徹底失了神智。

殺!殺!殺!

無邪的意念在聲嘶力竭地咆哮。

凶屍卻杵在原地,那漆黑的眼瞳,被覆上數條細小的紅色涓流,分不清是破爛額角流下的血還是淚。

山裡陰風起。

凶屍掙脫人群,站定在高舉鐵鍬那人身後。

獠牙撕開脖頸,溫熱血液四濺,曇娘輕拭嘴角。幼童瑟縮望她,凶屍對著小兒張開鋒利如刀的五爪。

阿昭被嚇到哭不出聲,跑兩步,凶屍撲了個空,腳下卻一沉,腿上吊著個孩童。

“娘。”阿昭喚。

曇夫人埋頭凝視幼童,阿昭不知畏似的,軟糯糯又攀上去:“娘!”

曇夫人突然露出獠牙,猛地一推幼童,徹底推遠。

幼童身後,精瘦的婦人捂著傷口,哭嚎著“還我兒子!”執了菜刀砍上來,刀麵很鈍,一刀刀割在身上。

凶屍痛叫,爪作利刃,削下婦人半身,一把抱起阿昭,最後望了望金穀鎮的方向,默了半晌。

不會來的,曇娘知道。

阿昭忽然被濕熱又潮腥的唇瓣使勁吻了吻,留下半麵的血印。幼童灰頭血麵,臟垢下隻露一雙清澈的瞳仁。

曇娘倉促而瘋狂地啄了他臉頰好多下,高高托舉著幼子,殺出遭亂的戰場。

阿昭被塞入無邪懷中,凶屍神智已不太清醒,勉強咬住唇舌道:“帶阿昭走!”

無邪懵然抱著懷中的孩童:“夫人?”

曇夫人望著自己麵前兩個孩子,輕輕地笑了。

她摸了摸無邪的腦袋,緊緊攬過他肩入懷,使勁擁抱一下。

那年七月七,侯府深院的嬌嬌女相中了郎君,折下薄暮盛開那一枝,贈予郎君求琴曲。那書呆子竟不知所求非曲,隻為一人心。

曇花隻刹那,長夜卻未央。

後來深閨江畔月,年輕貌美的夫人,牽著小女兒放河燈。千家此夜都團圓,唯有她夢醒了,空落落地望著寂寥的閨房。

又是八月半。

少年醉了酒,終於忍不住,紅眼問她:“先生,為什麼還不歸?”

她良久不言,輕道:“今夜的月澄亮,趕夜路應會更輕鬆。”

香燭間,羅漢前,她磕了一宿的頭,隻為祈福,抄了九本佛經。

得聞嶺南洪澇瘟疫不息,修士亦有傷亡。茫茫然生出一陣惶恐,萬一夫君永不歸……終於咬牙,挺著肚子尋出了京城。

幼兒在牛車上呱呱墜地。

趕牛的農夫把鞭一揮,憨厚笑道:“夫人感恩我,讓我起名。我一個農人,想不到什麼好名。鄉間都是拿物件起名,這個葉,那個花……路旁剛好有隻雞,要不叫‘雞兒’?唉吆,夫人你彆笑,賤名好養活!健康長安,有福的!”

聽說聞子君到過了金穀,她亦尋了來。

卻不想,一去不複返的人……

是她,不是他。

客棧那夜,她跪在怯懦發抖的老板娘麵前,哀求老板娘救救母子。女人騷撓著蓬亂的發,尖叫道:“我有什麼法?!我的兒子,也是他……親的!我沒救下!”

跪著的夫人沉默片刻,將孩童塞入老板娘手中:“那麼,請把這個孩子當你的兒啊,好嗎?”

老板娘鎮靜了,她抱著孩子疑惑問:“那你呢?”

那她呢?

她永遠永遠地睡在漓水的深處。秦淮那清甜的溪啊,從前沾濕了哇哇大叫的少女繡鞋,幽暗的水啊,四麵八方地湧來,鎖住了喉。

徹底失了儀態。

周圍都是水,就算是哭,亦不會被人撞見吧。

一柄鋤犁迅雷般劈下。

莽衝來的都是尖柄,眼睜睜見了,卻根本無處可躲。凶屍生硬地抗下這擊,半邊身體皮開肉綻。

曇夫人眼底一瞬露出悲哀,但笑得更和藹:“彆怕,明早我就回來。阿昭還小,見不得血腥場麵,你是兄長,多少護著他點吧。彆怪我不疼你……我信你,有能力護好他的,對嗎?”

凶屍劈開道,一把將無邪推出人群,旋即扭身撕扯著癲狂的眾人,以肉軀生生擋下了路。

無邪愣神,眼見她雙目逐漸變得血紅,渾身顫抖,快要壓抑不住殺戮的欲望。

他麻木地轉身,拔腿就跑。

“彆回頭啊——回頭就跑得慢了。”

身後曇娘的聲音越來越小。

終於聽不見。

隻有那心跳越來越緩慢,越來越沉重,徹底墜入了無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