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趁亂削了北魏的臂膀,我就把這水攪得更亂!”
阮冰輪猛地跪下。
厲聲高喝。
“不可以!”
江拂西聲音無比冷靜。
“我隻是把那批鬼魔提前放出來。稀雲渡若還打著旗號要進攻,你說那些仙門該信誰的話?”
“朕先派遣一部分兵力和那方叛軍斡旋,由你來領兵。阮將軍,彆讓朕失望啊。”
帝王吩咐太監,“去請丞相,來禦書房。”江拂西彆劍,一大路人馬跟隨其後,湧出了禦花園。
阮冰輪目送江拂西離去,看了眼陰沉的雲海,對侍從說,“備馬。”
風雨大作。
目光所及都是荒蕪,狂風吹去三山。室內的燈盞燒儘了油,風驚後熄滅,季念昭點上一盞紅蠟燭續光。
大雨越來越急,雷鳴越來越震怒,淋下、砸下。西來雨,東來風,密密麻麻交織成一張逃不開的天羅地網。
江麵上大浪滔滔,船行顛簸,沈期的魂魄進入了無名塔好幾個時辰。他表現得並不安穩,眉心緊鎖,偶爾身體抽搐。
季念昭扒開沈期緊握的掌心,緊緊攥住他的手掌。
梆梆綁。
船上也有更夫在打號子,提醒此夜已深。
沈期安靜地趴在桌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那笑容並不是愉悅的表情,反而被強迫著往上咧,幾乎咧到嘴角,顯得詭異無比。
季念昭有些擔心,一把捏住沈期手腕,將指腹搭在脈搏上,暗道:糟糕。魂魄不穩,有分離之征。
“必須把他強行拉回來。”季念昭說著掐訣,一掌拍向無名塔。
幽藍光芒劃過,沈期肩膀顫抖,頭顱深埋在胳膊間,劇烈地痙攣。
轟隆。
“噫!”
沈期猛然睜開漆黑眼眸,跳起來怪叫一聲。聲音淒厲無比,不像人的嗓子能發出的聲音。
季念昭秉燭湊近,隻見沈期兩隻眼睛怔怔地看著他。話還沒說,沈期的眼淚就湧了出來。
“你——”季念昭將燈燭靠近沈期。
就在光要照亮麵龐的那一刹那。
沈期卻猛地推開季念昭,雙目赤紅,眼眶裡密密麻麻的居然全是紅血絲,手舞足蹈地蹦起來,撓頭大呼,似乎受了極大的刺激。張開雙手,一把拍開門。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沈期高呼著跑出門去,衝向關押謝塵鈺那間屋。
季念昭抬腿跟在沈期身後。
想來沈期應當在無名塔中又看見了戚寧安死亡的場景。
謝塵鈺、戚寧安刀劍相向的場景。
“你先彆著急,其中或許有隱情......沈期,你在聽我說話嗎?你怎麼了?”季念昭喚出千山劍,試圖攔住沈期,毫無作用。
沈期怪叫著,一會兒像個孩子又哭又鬨,一會又祭出折花,朝空裡狂劈,一會兒目光呆滯,待再次清醒點,立刻推開季念昭,瘋狂往謝塵鈺的房間奔去。
“三魂受損,七魄紊亂。”季念昭抬手,風裡刮來一把精巧的折扇,落於指尖,“白駒扇,攔住他。”
前方。
沈期已經消失在轉角。
那間房有薑容把守,不至於讓沈期輕易突破,但隻怕兩人會在門口打起來。
季念昭腳不停歇,疾速往前狂奔。狂風迎麵朝臉頰撲來,拚命扯著袍子往後拽。他餘光掃過甬道兩旁,不見什麼人,左斜方有暖氣裹來,季念昭想要拉開距離。
那人卻早就算中了他的下盤,季念昭遁逃,他側身,季念昭結實栽進溫熱的胸膛。
腰腹被胳膊錮住,力道剛好讓人不得再動彈。下巴被大手鉗住,季念昭與一雙深邃的眼眸對上。
謝塵鈺收緊虎口,眼底比夜色還濃稠,凍如寒冰。雨水砸濕他的鬢發,兩人都被困在雨中不得退卻。
“季洱,騙子......逗我逗得開心嗎?”謝塵鈺緩緩彎腰,掐腰的力度沒個輕重。
季念昭吃痛地悶哼一聲,手中的千山劍已經抵在謝塵鈺的後脖處。
“薑容呢?”季念昭掃視一圈,圍聚過來的人馬越來越多。全是九華門的修士,猜到徐滿塢也被一同困住。
沈如絮一手拽繩,繩子的另一頭綁著個人,嘴裡也被塞了白布,紮捆的動彈不得。
薑容“嗚嗚”叫著,沈如絮踢了他一腳,薑容捂著腦袋上的包,趴在地上放棄了。
沈如絮心頭有些歉意,但還是錯開季念昭的目光:“明昆君。我們各為其主,得罪了。”
謝塵鈺目光孤楚,看向白霧後隱隱浮現的岸口:“季洱,我們從前的賬,是時候該清算了。”
季念昭扯著嘴角:“你沒中我的香,裝的?還有沈如絮,也是你的人?”
謝塵鈺淡淡掃視:“我為這一天做了這麼多的準備,自然不會敗在這種細節上。”
季念昭漠然片刻:“你真無恥。”
謝塵鈺:“師尊,彼此彼此,半斤八兩。”
兩人的頭發在風中糾纏成一片,他們的目光皆不在眼前的天地。
風聲刹那停住。
天接雲濤,地崩山摧,大船如一隻指尖傀儡,被倒灌的江水肆意顛倒來去。
季念昭似有所感,偏頭看向東方:“長川封印。”
他對上謝塵鈺視線,語氣凝重。
“破了。”